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妖兽都定格在原地。
吹竖笛男子从天而降，轻蔑的看了眼倒地昏迷的奕曦，打量货物一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投诚？就凭你？”男子冷哼，“除了容貌过得去，你做本座的傀儡都不够格。”
“不重要。”她舔着脸上前，“大王玉树临风天人之姿，成天与一群妖兽为伍真是暴殄了天物。若大王能离开炼神域去到天界，那些女神仙定然各个都对大王死心塌地，痛感之前没遇到大王简直白白蹉跎了神生岁月。天君小儿在大王的风采面前那也是黯然失色，连只绿王八都不如。”
“哦？”男子理了理鬓边碎发，轻笑，“本座是帅，可真有你口中那么帅绝人寰？”
“绝，绝了。”她点头比捣蒜还快。吹竖笛出场的果然自恋。
“呵呵，你个小丫头嘴还挺甜。过来，给本座说说，你为何知道离开炼神域的方法。”
后襟一紧，吹笛男子提溜起她的领子，将她架在了怀中，陌生的危险气息令她脊背发寒。她咬紧牙关，对那吹笛男子道：“方法我只能对大王一人说，这些妖兽……”
男子朗笑：“小丫头还挺警觉。不过是些傀儡。”
竖笛声奏响，妖兽们又动了起来，不过这次是齐刷刷向后退了几步。
“这回可以说了吧。”
“好的呢。”她凑近男子耳边，吹了口热气。
男子愣了下：“你不会是想诱惑本座？本座不喜欢幼女，你——”
“找死！”最后二字，带着雷霆万钧之怒。
她紧紧握着趁他不备偷来的竖笛，拼命往奕曦的方向奔去，男子紧追不舍，闪着幽森蓝光的毒针朝她后背招呼而来。
“阿曦救我！”说好以命护他的，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还是怕死。
背后蓦地一痛。完了，她中招了。能以毒控制这么多巨型妖兽，男子的毒针绝对剧毒无比，足够她死得很丑很惨！
她蜷缩起脑袋，不愿奕曦看到她七窍流血的吓人模样。
“妖兽你负责。”
奕曦自她身侧飞过，转眼间与吹笛男子对上了十几招。
“诶？”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事，她没死！那刚才后背痛那下？
不管了！
奕曦与男子实力不相上下，缠斗在一处。她一边观战，一边用心关注妖兽们的动静。
所有妖兽都立在数丈之外，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上前助战的意思。看来她的判断没错，吹笛男子就是用竖笛声来控制妖兽的，虽然不知如何做到，但，现在竖笛在她手里，吹笛男没办法驱使妖兽，只能与奕曦单挑。
这样一来，她俩的胜算很大。
她正暗自窃喜，眼前一花，失去了吹笛男子的影踪。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好家伙，她直呼一声好家伙。
吹笛男子，不，现在应该叫吹笛男子们，此人竟然幻化出成百上千的幻身，将奕曦层层围住。
先是妖兽，再是幻身。这人是对“以多欺少”有什么执念嘛。
她心中腹诽，一手紧握竖笛，另一手持短剑，摆出警戒姿态。果不其然，几个男子将她围住。
“臭丫头，交出竖笛！”几个幻影同时发声，森冷威胁带着回音，“你的同伙自顾不暇，救不了你。本座捏死你比捏死只蝼蚁还容易。想留条全尸，立刻下跪给本座舔鞋！”
“抱歉啊，我是个女鬼，本来就没有全尸。”她心一横眼一闭，竖笛置于唇间，吹奏出断断续续的笛音，是她之前隐约捕捉到的用来控制妖兽的曲调。
还没吹响几声，后背突然钻心剧痛，她脱力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想控制本座的傀儡？”仿佛天大的笑话，幻影们大笑出声，“你中了本座的毒针，已是本座的傀儡。用竖笛难不成是想自己控制自己？还不乖乖的爬到本座脚下来？”
“呵。”她也笑了，原来如此，“大王……”
幻影们应道：“乖，过来。让本座好好罚你。”
“大王过来嘛。”她忍痛，朝幻影们勾了勾手指，配上一地破败的鲜血，端的妖冶诱人。
幻影们鬼使神差来到她面前，争先恐后伸手想要第一个触碰她。
“啊——”幻影一发出凄厉的嘶喊。
“怎么可能？”幻影二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少女，腰肢扭成寻常人寻常鬼都绝对扭不出的角度，一个回旋踢重重踢在他下盘，“啊——”
少女单手持竖笛，一边吹奏诡异笛音，一边做出一个个她自己原本绝对做不出的攻击动作。
化骨绵手，千斤踏，如来神掌！
“你居然用笛音控制你自己！算你狠！”幻影三低啐一声，招呼其他幻身，“再怎样就是个小丫头没有三头六臂，大家一起上！”
是啊，她没有三头六臂，用竖笛催发自己的全部身体潜能，已经到达极限。以一敌多，绝非她能力所及之事。
就刚刚那几个极限动作，她老腰都要折断了，此刻全身血气逆行，再这样下去，就算能捡回条小命，下半生的幸福也废了。
不行不行，得赶快控制自己，带着竖笛遁离。失去竖笛的吹笛男不是奕曦对手，他们“雌雄双贱”终有会师的一日。
怎么逃？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她催动竖笛，原地绕圈，打算将幻影们都绕蒙圈了再伺机逃跑，没想到——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她的绕圈，整个地面都震颤起来。
她不信邪，又催动竖笛跺了跺脚。
好家伙，这一跺尘土飞扬，跺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她小心肝一颤：怎么回事？莫非变傀儡后她成了大力士？
她轻轻拍了自己脸一下：不是很疼，力气很正常嘛，还好没变异。
“你别乱动！”吹笛男的幻影们各个神情惊悚，朝她扑来，全都冲着她手中的竖笛。
哦？原来问题出来竖笛上？她试着催动笛音，给离她最近的幻影一个耳光。
下一刻，她被眼前情景吓得跌坐在地。
妖兽，原来是妖兽。数不清的妖兽涌了上来，将幻影们团团围住，蜈蚣腿、蜘蛛腿、蜥蜴腿……纷纷往幻影们脸上招呼。
“啪啪啪啪啪……”
原本一张张还算俊俏的脸霎时间惨不忍睹。
她灵机一动，伸腿绊了身旁幻影一脚。
蜈蚣腿、蜘蛛腿、□□腿、蜥蜴腿……又纷纷往幻影们下盘绊去。
“咔嚓咔嚓咔嚓……”
幻影们一个个断腿断脚，在地上爬，虽说是幻影，看着也挺惨。
她看向手中小小的竖笛，没想到能被她玩出这种花样来。
“玩够了吗？”森冷的问句，吓得她手一抖，竖笛飞了出去。
吹笛男本体赫然出现在她面前，接住竖笛，像垃圾一般随手折断，掐住她脖子冷声道：“狂妄小辈，对本座的实力一无所知，以为万年来本座是用根破竖笛称霸北域？”
“不、不……”不是嘛？
“不听话的傀儡，该撕碎。”
没有预想中撕裂的剧痛，奕曦一剑正中吹笛男后心。吹笛男放开她，她得了自由，趴伏在地。
“呵呵。”低沉的笑声，震得她心下发寒，想到什么，她猛然抬头。
“不！”
被剑刺中的幻影已然消失，一只血淋淋的手穿透了奕曦的胸膛。
吹笛男的本体自奕曦身后现身，心情大好：“一万年了，你是第二个差点儿伤到本座的人。本想将你做成傀儡，可惜掏坏了，修补修补勉强用吧。”
“混蛋！”胸中突然升腾起无法抑制的怒火，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兔子扑老鹰一般的从地上跃起，短剑毫无章法朝吹笛男身上扎去，“你放开他！放开阿曦！我和你拼了！”
吹笛男一时大意竟没躲开，生生被她划破了胳膊上的一层皮。
“找死！你是第一个真正伤到本座的人！”
吹笛男的背后突然又长出四只手，将她四肢牢牢困住，穿透奕曦胸膛的手原路折返，将属于奕曦的温热的血，全部抹在她脸上，欣赏她满脸是泪、浑身颤抖、动弹不得的模样，喉间溢出愉悦的低笑。
突然，她一口咬住吹笛男的手，不咬断胆敢伤了奕曦的手指头，誓不罢休！
吹笛男怒不可遏，一巴掌朝她扇去。
“啊——”凄厉的叫声响彻四野，黑色的魔气将尚未碰到珑月的吹笛男子紧紧缠绕，男子痛得神情扭曲，脸上皮肉翻飞，“不！本座帅绝人寰的脸，怎么可能！”
吹笛男奋力挣扎，却无法动弹丝毫，那缠住他的魔气强大异常，却又不急于弄死他，仿若他曾经最喜将那些比自己弱小的生灵做成傀儡，慢慢玩弄，此刻魔气也在玩弄着他，折磨着他。
吹笛男大骇，敌暗他明，他知自己没有胜算，必须要示弱，留得青山在，再图报复。
“大、大王，”吹笛男跪在地上，朝那看上去更好说话的小丫头伸手，嘶哑喊道，“女大王，饶命！”
尚未碰到她衣角，魔气突变凌厉，“唰”地斩断吹笛男的手臂。
“啊——”吹笛男再次发出猪叫，周身黑气溢散的奕曦一步步朝他走来，吹笛男仅剩的左手颤抖指向他：“你，你是……”
话未说完，吹笛男已被绞成了灰烬。
骇人的魔气笼罩四野，恢复了神智的妖兽们吓得作鸟兽散。一片死寂。
“阿曦，你没事？”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到奕曦身边，丝毫不怕他周身的魔气。
“你用笛音自己控制自己都没事，我有什么事？”奕曦将她拉入怀中，边为她疗伤边斥责道，“本事低微，不自量力。”
“你！我控制自己还不是为了帮你。”她被戳到痛处，激动抗议，热血上头，直接气晕了过去。
毒针自她胸前飞出，昏迷中的她不察疼痛，只略微不适，扭了扭身子。奕曦在怀中为她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很快她黛眉舒展睡得安详，口水流到了他衣襟上。
他对着她的睡颜，唇角不自觉上扬。
“‘雌雄双剑’，的确不能少了你。”
六十年后。
炼神狱靠近中央的区域，“咚”的一声脆响响起。
两个脑袋撞在一处。
奕曦站在地上，身边的小丫头垫脚踩在一尺高的石头上，才堪堪的和他一样高，有了和他撞头的机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少年早已出落得高大俊秀，身边的小丫头却——
“半点儿都没长高。”他单手将她抱起，比了比，“好像还矮了。”
“是你又长高了好吧。”她不服气道。鬼不能长高，但也不会缩短，吧。
“知不知道，现在妖兽们都怎么形容你我的关系？”他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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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洄梦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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