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月愤愤然地掐诀，将灵鸭从灵墟中提溜出来，抱在怀里。
她回过身，打算毫不客气地将鸭子撇还给奕曦。最好弄他一脸鸭毛，让他那张可恶的假笑的俊脸黑上一黑。让他吓唬她！
“还给——”“你”字尚未说出，她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他吐了一大口血，双目一闭，昏倒在了榻上。
“……奕曦！”
***
血，好多血。
都怪她天资愚钝又没好好努力修习疗伤法术。眼看着奕曦一身黑衣渐渐被血染透，她试了能想到的全部法术，却连简简单单给他止血都做不到。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落下。
怎么办？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他是因为她才进的这凶险的空间乱流，是为了护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刚刚还在怄他怨他。他若就这么死了，他若死了……
“主人，你别哭了。”阿蓠在旁劝她，“我以前在人界修炼时听年长的同族说过，这空间乱流是最最恐怖的地方，唯有力量最强大的神族和魔族，才有可能从里面生还；万一空间乱流发生了崩乱，那么，即便是万年前的光明神帝、天冥魔尊大人再世，也要折在里面。”
光明神帝和天冥魔尊那是有史以来神族和魔族的最强者，他们都不行的话，奕曦岂不是死定了？阿蓠这哪是在劝她，分明是在让她死心！
珑月哭得更大声了。
“啊主人，我的意思是，咱们俩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了。你别哭了呀，你哭晕过去二殿下也活不过来呀。”阿蓠急得上蹿下跳，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们俩能活下来，还不是因为奕曦！她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与其他死，她活下来永远失去他，还不如拼一把，大不了一起死！
“主人！”阿蓠大惊失色，“你不要命了！”
幽龙族是上古神族后裔，自被贬到地界之后，与地界妖族魔族时有通婚。到了这一代，即使是最尊贵的幽龙王，体内也流淌着妖魔族的血，修炼数十年便可结成内丹，以固元神，之后的修炼事半功倍。
珑月却与众不同，一百岁了，别说内丹了，连个灵墟都没修出来。偏偏她体内还封印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霸道强悍力量，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幽龙王花费十数年，齐聚各方法宝和丹药，为她炼成了罕有的外灵墟，用来困住那股力量，并且可以助她稳固元神加速修行。这外灵墟甚是方便什么都好，就有一个缺点，绝不能离体，否则元神溃散凶险万分。
此刻，珑月祭出了绝不该离体的灵墟，竟是要冒着元神溃散的风险，强行在体外催动那股力量来救奕曦。
“快收回去，趁来得及！”阿蓠扑进珑月怀中，恨不得做法替她收回灵墟。
“我要用那东西救奕曦，又不能让它离开灵墟失控，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主人刚刚耗费不少元神之力才救活灵鸭，又受了伤，这么短时间内再次救人太勉强了！外灵墟一旦有失，主人会死的！”
珑月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会死”这个念头，而是因为刚刚听阿蓠提“死”字那一瞬，她竟生平头一次觉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怎么回事？刚刚就下意识不想连累奕曦，这会儿甚至愿意和他一起死。那可是要剖她心的大魔头，她的初衷，明明只是想讨好他保住小命，如今竟就对他……
她连忙摇头，如今容不得想这些了。反正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出事。
“呸呸，阿蓠别咒我。”她露出勉强的笑容，拍胸脯对自家灵兽道，“你主人我福大命大，死不了，更不会让奕曦死。”
说着，她孤注一掷催动了灵墟中的力量。金色的光芒瞬间将奕曦笼罩。
阿蓠见她如此，郑重点头：“对，主人不会死。阿蓠不会让你死。”
小狐狸收起往日调皮呆萌，前爪相合升至空中，一颗绿色的珠子自它腹中浮出，源源不绝的妖力自珠子中流出，汇聚到珑月身上。
“阿蓠你做什么？是我害了奕曦，不关你的事，你快把内丹收回去。”珑月大惊。
“你是我主人，你死了我绝不独活。更何况，要说害人，那也是我最开始贪吃惹得祸。”
“不可以，你修为尚浅，会白白送命的！”她急道。
阿蓠小脑袋一撇小脖子一梗：“主人别小瞧我，遇到你之前，我修炼了好几百年呢，修为比主人高多了。只是不到化形的年纪，没办法施展罢了。有我助主人固护元神，主人救人的胜算也大些。”
珑月定定看着固执的阿蓠，和危在旦夕的奕曦，使劲儿吸了下鼻子，收起懦弱而又无用的泪水。
到了此刻，她已没有退路。死马当活马医，她必须行。她一定能保住奕曦和阿蓠、还有她自己的性命！
***
珑月醒来时，一缕日光透过窗户，暖洋洋洒在了她身上。
天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恍然间想起什么，神色一变：奕曦！昨夜她为救他灵力透支晕了过去，他怎样了？
她连忙低头查看。
就在她眼前数寸的地方，奕曦静静的睡着，胸膛有规律的一起一伏，气息温热得让直她鼻头发酸。
她伏在他胸口，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才彻底放心，眼泪不争气地汹涌而出，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襟。
“呜呜，我以为你死了。”她小声嗫嚅。昨夜再是破釜沉舟言之凿凿，对救活他她其实没有半点儿信心。
“你再不起来，真要被你压死了。”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戏谑嗓音。
她慌忙起身，见他凤目已睁，除了目光微有些黯淡，精神倒是不错。
“你醒了！”她欣喜地抓住他的手，“已经没事了吗？”
“这么热情又不点灯，是想趁夜对我这个大病初醒之人做点儿什么？嗯？”他尾音上挑，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脸上笑容却一僵。不点灯？趁夜？房间里阳光这么明亮，他又是在故意捉弄她的吧？
她迟疑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没有任何反应。
“奕曦，你看我现在的模样，好看吗？”她变回自己的模样。他上次见她同画像中女子长得一样，反应那般大，此刻如果他是故意逗她装作看不见，一定会露出破绽。
片刻后，他答道：“一般般。差强人意。”
“你说什么？”
“不满意？”他轻笑道，“那不如先来做些黑夜里该做的事，天亮了我再回答你一次。”
她知道他又在逗她，可却完全笑不出。他逗人的神情轻松自然不似作伪。所以他真的看不见了？
天啊，若这世间只剩下一片长久的黑暗……她这种怕黑怕得要死的人简直不敢想象。瞎的人是她的话，她宁愿去死。
奕曦他，是因为受伤太重才失去了光明吗？暂时的，还是永远的？她该怎么告诉他呢？他受不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主人，我刚刚在外面看见月老了，他神色匆匆，嘟囔着说要大清早赶去参加什么典礼呢。”
“阿蓠！”她急急打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奕曦在自己眼前掐了个火诀，片刻后一言不发地熄掉。
“那个，”她忙出声，“许是我救人的法子出了什么问题，让瘀血汇集在了你双目处，害你暂时失明，我再替你看看，阿曦别怕。”
“阿曦别怕”四个字，纯属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她自己都惊呆了。
奕曦的表情，更如遭了雷劈一般，笑容凝固，傻愣当场。
半晌过后。
“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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