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绮罗挣扎不休,可她哪里能挣得过九尾狐。
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把她投到英儿的身体里去,这就像重新投了胎,这个认知让她浑身都战栗起来,明明不是她的身体,但是她控制不住地流泪。
泪珠大滴大滴地滴落,林绮罗看向画楹:“求求你了,放过我……我这样没法活……”
画楹漠然看着她:“虽然你做林绮罗的时候,没打算放过英儿,但我们做不来你那样的心肠,放心,不会伤你分毫的。”
说着,她对九尾狐做了一个带走的眼神,那狐狸将人弄晕,直接带走了。
目睹这一切的英儿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景澜与奚风下楼了,画楹走到床前站住了。
女子纤细的手腕露出一小段洁白肌肤,在那之下,泪水慢慢流了下来。
闺房当中,只有她们两个人,画楹一直没有开口,而英儿一直在哭,先是呜呜咽咽低声哽咽着,哭着哭着到后面控制不住了,哭声就大了起来。
泪水湿了软枕,又过了好半晌,英儿才终于止住了泪水,她放下了自己的手臂,红着眼睛盯着帐顶发呆。
画楹回身从梳妆台上拿了一个镜子过来,送到她面前,让她看:“为什么哭,这样你不开心吗?”
英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呐呐道:“我原来以为,孩子是爹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孩子什么样,爹娘都会爱他,没想到爹娘的爱也是有条件的。”
画楹不懂爱,但是她看多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有感慨:“爹娘也是人,难逃私心。”
英儿吸了下鼻子:“我只是想,他们怎么能那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画楹柔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如果让你做林绮罗不能让你高兴的话,那趁着我没走,你现在还有机会。”
可能是她声音太过温柔了,英儿把她当成了救赎:“我要是接受了这个身份,那我是不是太坏了?”
画楹对着她轻轻摇头。
于是,英儿羞赧地勾了下唇:“那我试试。”
说话间,楼下已经传来了哭声,相国大人搀扶着妻子,两个人磕磕绊绊上楼了,听说女儿回魂了,他们在楼下就给恩人跪下了。
到了二楼,画楹按照之前说的那样,讲了一遍:“大人不要太激动,小姐被妖狐摄了魂,也伤了身,得将养好一阵子才能好了。她现在没有记忆,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任何事都得重头学起,所以大人和夫人得多有耐心,慢慢教导,用不了多久小姐就能痊愈了。”
相国大人已是老泪纵横:“绮罗!我可怜的绮罗……”
夫人更不必说,先过去将女儿抱在了怀里:“没事的,没事的,娘在这里,只要绮罗醒过来就没事了,都忘了也没关系,咱们慢慢学……”
相国大人追过去,将母女都揽入了怀中。
倘若不知真相,这情景该是多么的温情,爹娘对女儿的疼爱肉眼可见,也不知道英儿在这皮囊之下,该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画楹没有回头,直接下了楼。
一楼的镂空屏风后面,站着两个人,奚风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扬着脸看着她。
她对他笑笑,加快脚步走了下来:“等久了吧。”
奚风薄唇微动:“没有。”
画楹走到最后一下跳到了他的面前来了:“看,我没有骗你吧,说安排你住相府,就必须住相府。”
奚风点头:“嗯,厉害。”
画楹抚额:“你这夸得也太敷衍了点……”
救了相国之女,相府上下对她们都恭敬得很,早有官家安排了厢房客房,虽然是快亮天了,但还是可以歇一歇的。
老管家来请他三人,画楹原本以为景澜会先行离开,可是他没有。
三人到了前院的厢房前,老管家介绍了一番,大概的意思就是客房已经准备了,有吩咐可以叫丫鬟,三个人一人一间,还不等这老管家说完,景澜已经先一步进了中间那间。
其实于景澜而言,他拿到了玄夜明珠,就可以离开相府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走了。
在老管家说出三间客房的时候,景澜毫不犹豫地走向中间的客房,走过奚风身边的时候,那少年看向他的目光全是了然,可奚风了然的是什么?知道什么?他只是随便选的……中间这个房间,只这一眼,仿佛是心底的秘密被人窥探到了,这个认知让他心生恼怒。
景澜甚至是站了一站,可奚风似乎毫不在意这个房间,先移开了目光,随便选了前面一间。
画楹没的选了,也无所谓地进了后面那间,至此,景澜似乎才察觉到自己将她二人的房间隔开了,他进了房间,将玄夜明珠放置了一旁,立即静坐榻上。
这东西是魔族之物,是以影响人心。
天弈星君打出生以来,就从未对自己的仙途道疑过,无情道不是漠然,而是大爱,他双手合十,开始默念静心咒。天快亮了,景澜感受着自然万物生长变幻,感受着时间的流逝,仿佛刻进骨子里的大爱舒缓地流进心田,他舒服很多了,刚要站起来,耳尖的他忽然听见了一声轻轻地开门声。
画楹的脚步声很容易分辩,是她出来了。
景澜未动,只眼帘微动。
很快,少女的身影走到了他门前,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忽然变快了几分,可那道影子一晃就过去了。
仙灵能感受得到,画楹走到奚风的门前,然后她直接打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
前世今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房中炸开,景澜才刚舒缓下来的心神,当即破裂,他才刚一动,忽然感到气血上涌,一口鲜血这就吐了出来!
画楹却不知自己惊动了景澜,她自以为是悄悄潜进奚风的房间的。
房中灯还亮着,少女轻手轻脚地走在地毯上面:“奚风,你睡了吗?”
奚风没有回答她,她直接走到了里间,到他榻前才站住。
少年默然,他美目半阖,正在榻上静坐。
画楹知道他听得见,凑了过去挨着他坐下了:“奚风,我觉得你今天有点不高兴,为什么?”
奚风回眸:“今日在天弈星君面前,为何说我是你兄长?”
画楹根本不在意,随即大笑出声:“你是啊,玄夜说我们是家人,可以把你当我的兄长,怎么?你不愿意当我的家人了?”
奚风怔住:“家人,那你有几个家人?”
画楹认真想了下:“两个,你和玄夜。”
他们很久没有在一起谈论过玄夜了,奚风别开了目光:“如果玄夜还活着,他要是知道你因为他魂飞魄散哭得那么厉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玄夜殒身以后,画楹是真的哭了很长时间,她那时候肢体还不大协调,就各种姿势哭,一直叫玄夜的名字。
画楹回想了下:“他要是真的还在就好了。”
奚风:“嗯,听说,他还成了你的老相好,他要是还在……”
画楹抬手捶他肩膀:“我都以为你忘了,你还说!你还说!我胡说的啦!”
她窘迫地打他,奚风没动,只是轻声说道:“你都没有为我哭过,我怎么能算你的家人。”
画楹想说我哭过,不过她没能说出口。
她不喜欢这种话题,从怀里摸出了个小镜子,往他腿上靠了靠:“你当然是我的家人,别胡说。”
镜面写上了名字,立即出现了英儿那个瘦小的身影,那是真正的林绮罗。她住在破屋里,似乎刚捡破烂回来,身上又脏又乱,吃着野菜和小鱼,一边哭一边叫骂着什么……
画楹还要看下去,奚风伸手遮住了镜面。
“别人的命格这种东西不要看,看多了,伤魂。”
“这可是个宝贝,”画楹轻笑道,“那小仙君似乎忘了这个东西,我才想到,我也可以看看他的命不是?”
说着,她一把将奚风的手推开,不由分说写上了景澜的名字。然后她期待地看着镜子,可惜镜子似乎失去了法力,什么都没有出现,就连刚才的林绮罗也不见了,画楹拿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最终放弃了,先收了起来。
马上天亮了,奚风掀开了腿边的薄被,示意她过去:“趁着天未亮,歇歇。”
画楹可不知困倦,她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思念囊,对着他晃了晃挨近了些:“这是我最近的口粮,一个是对男女情爱的执念,一个是对爹娘的执念,你要吃哪个?”
二人几乎已经依偎在一起了,奚风看着少女熟悉的眉眼,似乎是入了定。
其实奚风同她一样,也是后入身的魂,都需要以念养着,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画楹见他不语,刚要把满满登登的爱给他食用,忽听后院一声女人凄厉的哭声喊着快来人来人的,她听出是相国夫人的,立即竖起了耳朵。
厢房前已经来人请了,天弈星君先一步打开房门问了句。
来人说不好了,小姐跳楼了。
画楹立即冲了出去,后院里围了很多人,她在奚风的保护下破开人群,挤到了前面,地上躺着一具新鲜的尸首,相国夫妻哭得死去活来的,两脚下都是血迹。
林绮罗跳楼自尽了,哦不,是英儿。
景澜也在旁边,几乎是下意识的,画楹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之际,她发现了他领口的血迹,而他看着她那目光里,是浅浅的冰冷:“擅自改运,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画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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