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太以后是会像苏力坦那样的。你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啦，乌鲁木齐，北京嘛你都去过了，真的没有让你心动的汉族小伙啦？”妈妈一边整理着柜台一边问我。
从青岛回来几天了，我和巴太的相处，我大概和妈妈说了一些，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犹豫，在我决定上马之前，先帮我拽住了缰绳。
“哎，怎么办呀妈妈。是有一些追问我联系方式的汉族男人，可我觉得，他们更多是对我一个汉民却生活在牧场感到好奇罢了，哪怕我提到我要在阿勒泰长久生活下去，他们都很乐意。可你也知道，他们只是对于一个从没接触过的生活方式感到新鲜，等新鲜劲儿过了，肯定会跑的。”
我突然想到高晓亮。我是不是造次了？
“青岛也是个大城市了，巴太在那里待了三年呢，他就没有别的姑娘？” 妈妈又问，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我那一瞬间忐忑的眼神。
“哼！我们秀儿这么好！他不找秀儿，还能找上谁啊！” 奶奶眼睛都没有离开电视，却突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我笑起来，对奶奶说：“那当然是找哈萨克姑娘呀！牧场里还有做不完的活，真要在牧场生活的话，一个哈萨克族男人，怎么会真的娶一个像我这样什么活都不会干的汉族姑娘呢？”
我还是很喜欢和巴太在一起，可我同时也无法想象，如果我和他结了婚，又一直在牧场生活的话，就要像托肯，或者像村主任的老婆那样，整天劳作。我既不会赶羊，也不会挤奶，怎么做家里的一把好手呢？
“你不是说，青岛的训练场，想让巴太每年去三个月吗？外地的作协，每年不是也会请你去演出吗？你们嘛天气暖和了在城市待几个月，冬天家里和苏力坦需要帮手了就回来，也是很浪漫的嘛。”妈妈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演出嘛妈，我又不是演员。那是去签售，去座谈。我也就那点本事了，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 我帮妈妈把小鸟烟在柜台后面摆好。说不上来为什么，觉得有点很沮丧。
妈妈停下手里的活，深深看了我一眼：“李文秀，你为了在这里更好地生活，学习了他们的文化，学习了他们的语言，你自己付出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怎么你自己都忘吗？再加上，你现在可是大作家，说不准巴太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呢，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说得好，张凤侠。是我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可我怎么还是这么犹豫呢？我不想要仅仅谈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我还想知道，这场爱情，能不能长久下去。毕竟，我是这样一个心思敏感的人，我脆弱却故作坚强，实在是负担不起第二次离开了。
“有点累了吧。”我说。我从来不是一个执着的人，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固执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九十九步。他转回头，也许是看到了我，向我伸出了手。
可我还是觉得好远。确实有点累了。
“文秀。”妈妈把我无意识下在柜台里把东西挪来挪去的手拿开，突然认真地问， “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很喜欢巴太，哪里还会想这么多？我问你，如果他真的和哈萨克族女孩子结婚了，你是不是，其实已经不在乎了？”
我没怎么想，就点了点头：“那倒是第二只靴子落地，皆大欢喜，我也就不用纠结了。”
妈妈突然抬眼看着外面，嘴角动了一下打招呼。
我回头，正正迎上巴太看着我的目光。
“巴太。”我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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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在小卖部的门上装一个铃铛，我暗自下定决心。
我和巴太向着那株大树走去 - 他说我答应过他，改天会陪他去那里，自己说出的话，在哈萨克族人面前，没有办法不信守承诺。
“今天天气很好呢。”我没话找话。
巴太一直一言不发，只是回头冲我笑了一下。
他腿长，走得快，我赶紧小跑追上去又问：“今天放完羊了？”
“嗯。”巴太简短回应，转头停下来等我，突然，向着我走来。
“怎么了？”心虚的我充满警惕，巴太就站在我面前，他仍是高大魁梧的，我看不懂他的表情。
“我陪你走慢点。”他突然笑了，又是他典型的，从严肃一秒破功的笑。
“文秀，你喜欢青岛吗？”巴太问。
“喜欢啊！能看大海，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有趣的朋友。”我想到作协的那些朋友，很遗憾上一次没有机会和他们多相处几天。
“那如果一年里，要你去青岛住几个月，你会喜欢吗？”巴太又问。
“你想要像察合那样，每年三个月在训练场，对吗？”我反问他。
巴太居然摇摇头，一边慢慢往前走：“我已经决定回来了，其实不打算再回去的。可我知道，转场对于汉人来说太辛苦了，而且你总也需要去到城市里，参加活动嘛。我，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陪着你，如果陪着你还能有自己的工作，你会觉得，我还有点用处嘛。”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下，显得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
我停下脚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你不喜欢去，我就不去的。反正我都决定回来了嘛。”巴太赶紧补充。
“你汉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说这么大段，还挺有逻辑。”我笑笑。突然好想掐自己，我在说什么？巴太说了这么一大段，这就是我的回应？
巴太愣了一下，有些开心地笑起来：“我在训练场和马场的时候，每天都读书写字的，我的汉语现在很好的。”
“看，那个是踏雪。”我们来到大树下，他指着最显眼的那个树杈上的马头骨说。阳光打在他的头发上，身上，他有些云淡风轻。
“小踏雪是踏雪的孩子吗？”我问。
“不是的，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小踏雪的四只马蹄上面的白色是有卷卷的花纹的，好像海边翻起来的浪花，所以我给它起名叫踏浪。”巴太笑着说。
“踏浪，好浪漫的名字。”我赞叹。
“告诉了你我汉语很好的嘛现在。”巴太有些得意。
“那踏浪会真的去涉水踏浪吗？”我好奇。
“会的，它还小，什么都练的。会先看看它最喜欢做什么，擅长做什么，再由驯马师给出建议，决定专门训练什么。”
“哦。”我点点头。说到专业的知识，巴太神采奕奕，自信满满，他眼里的光那么迷人，看在我的眼里，叫我心底雀跃起来。
“文秀。”巴太突然扶着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又摆上了严肃的表情，“哈萨克男人里，我是汉语最好的，我会用筷子，会干家里的活，还会工作赚钱呢。我不要和哈萨克女孩结婚，我要和汉人女孩结婚的。我的意思，你懂？”
“啊？”他离我这么近，想不看清他都不行。我只好呆呆地点头：“嗯，我懂，我懂。”
“呼。”巴太松了口气，放开我的肩膀，又面带疑惑地问我：“你和你妈妈说的两只靴子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穿靴子？明天我带你去县城买给你。”
哈？你还好意思说你汉语很好？
专业知识部分是瞎编的大家不要较真。
文秀学哈语，学哈族文化，向巴太走了九十九步
其实巴太学汉语，学汉人文化，也向文秀走了九十九步
两个有文化差异的人，只有都向着对方接近，才能实现最后的生命大融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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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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