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夜卷袭了一切，微亮的星光下，一个高挑的人影慢慢走上巍峨的城墙，踩在台阶上时的哒哒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楚风轻闻声回头，在夜色下，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在朝她走来。
楚风轻道：“祝玖？”
高处冷冽的寒风，从她的脸庞吹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凉意。
也不知道风有没有将她的声音带往眼前人的耳畔。楚风轻想着，没等到回复，便无所谓地转过了头。
直到那人走到她的身旁，熟悉的嗓音将她远去到记忆黑暗处的思绪拉扯回来。
“楚风轻。”
站在城墙上迎风而立好像随时都要准备跳下去的楚风轻回过头将目光落到声源上，那目光里，似乎有些许疑惑。
祝玖无奈笑道：“喊你几遍了。”
原来是祝玖的声音没传入她耳中。楚风轻心想，淡淡道了个“哦”。
祝玖上前一步，单手支在城墙上，望着黑乌乌的在夜色隐蔽下藏着什么恐怖食物的远方——这也是楚风轻视线的方向。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气氛一阵沉静。
祝玖听着夜里的风声和动静，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到身旁人的身上。
“呯——呯——”突然升起，又逐渐消失在半空中的烟火，一连放了三个，骤然照亮世界，祝玖在昏暗火光的背景下，看到了一头短发英气十足的女子那双死气沉沉的黑眸里闪烁过一道眸光。
祝玖心想：“许是烟花消散时带来的错觉吧。”
楚风轻却是回头静静看着天幕下的美景——那空中的烟火只是个普普通通甚至没什么花样的图案，但意外的有点燃。
直到没有烟花燃起，夜晚再次沉寂下来，她轻声喃喃道：“又活下来了一年。”
“嗯。”祝玖不让人尴尬，应道，“happy new year。”
楚风轻微微侧头，声音里含着浅浅的笑：“新年快乐。”
她顿了顿，真心道：“你听力真好呀。”
祝玖笑了，抬头看着天，不带一丝忧虑的坦荡自然：“好歹是个丧尸吧哈哈。”
“啊……是呢。”楚风轻一脸才想起来你是丧尸，点头。
祝玖笑笑，觉得楚风轻这人还不错，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死沉。
“话说，最近基地闹得有些大呢，你有什么打算吗？”楚风轻一脸你想说就说我无所谓的问着。
祝玖问：“你是说江州那边来人送研究报告，以及关于我的研究结果曝光吗？”
楚风轻伸手捂住嘴唇，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这才道：“嗯对…不过，其实我觉得还好…”
祝玖道：“但也足够了。”
楚风轻从鼻子里哼出个“嗯”字来，没了下文。
突然，祝玖感觉视野里一团黑乌乌的影子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将手轻轻覆在眼睛上，入手冰凉，还有些湿。
“下雨了？”她放下手，轻声道。
“不，”清冷平淡的嗓音，淡然陈述着一件事：“是雪。”
楚风轻转身，手撑在城墙上，闭着眼抬起头，安静享受着新年第一场雪的到来，寒冬的冷风，带起她的发梢在空中凌乱飞舞，有种迷人的气质，平淡死沉中的凄美，令人忍不住想探究她的过往是非。
是啊，下雪了。瑞雪兆丰年。不过，于末世而言的话，怕是不太好……
祝玖将目光落在深蓝的天幕下，细小的雪纷纷扬扬，像雨丝，又比雨丝更轻更柔，落在半空里的某一处，消失在视野中。
在宁静和谐的气氛中，雪越下越大，祝玖抬手，接住了一片两个指甲盖大小的像碎纸般的雪花。
雪花融化在手心，凉意沁入骨髓。
“风轻。”祝玖道。
祝玖第一次这般亲近地喊她名字，楚风轻有些意外地睁开眼看向祝玖。
祝玖道：“虽然一直不清楚你为什么想死，但是……”
因为，她是来自未来的重生者啊，而且……楚风轻微微垂眸，敛去了眸中无数痛楚和阴沉。
“但是”后面向来都不是什么好话，楚风轻也被祝玖接下来的话吓了一跳，她吃惊地看着身旁人，有些不敢置信。
祝玖那好似看透一切的清淡的声音，在这风雪里，让楚风轻恍惚地觉得有几分失真。
“我突然也想死了，”她看到祝玖顿了顿，那双映着满天星辰的眸子里似乎溢满笑意，“活着可真没有意义。”
楚风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然而祝玖没有让楚风轻尬尴太久，她蓦地转移话题：
“乔澄根本不是死在丧尸潮里的，更没有尸骨无存，对吧。”
楚风轻定定地盯着她，却是半晌无言。
而祝玖也没想非得从楚风轻嘴里得到什么，她自问自答：“是死在，我手里。”
一如既往的无所谓的语气，愣是让楚风轻背后一凉，彻底僵在原地，她握紧了手，随即又慢慢松开。
楚风轻道：“不是。”
祝玖勾起嘴角，手伸入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条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她一边扯开包装袋，一边低低笑道：“回去把东西给季医生，再见了，风轻。”话音落下，她口中含着有些苦味但仍旧让她舍不得丢掉的巧克力，修长白皙的两根手指夹着什么，轻轻往身后一扔，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告辞。
那白色的东西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雪，在空中悠悠转转，最后慢慢飘落在因为祝玖利落跳下城墙的，一如这片白色般潇洒肆意的动作，所以还没太晃过神的楚风轻手中。
楚风轻盯着手中之物看了好半晌，却也没拆开这封给季云淡的信，而是翻手，将信揣进了包里，对着空气低声呢喃了句：
“这世界，是否真实？”
她弯起嘴角，无声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心里已然有了确切的答复。
……
苦涩又甜蜜的味道弥漫在味蕾，祝玖跳下城墙后，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外衣，迈步朝基地外慢慢走去。
走了三、四分钟，祝玖于一片昏暗中找到了埋葬乔橙的地方——一块墓碑。
她的脚步停在森冷的墓碑前，弯腰轻轻将路上随手摘下的一枝白花放在了墓碑前的土地上。
白色鲜花上还带着清冷的雾气，沾着晨间的露珠。
祝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久久伫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乔橙之墓。
上面贴着一张照片，里面的人正视着前方，微微笑弯了的眉眼里闪烁着眸光，一头黑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虽然穿着一身科研人员的白大褂，但是，照片上的人身上没有祝玖初次见到乔橙时的一丝不苟和毫无人气，而是，祝玖熟悉的亮眼。
“乔澄……”祝玖忍不住笑了，食指轻轻碰上冰凉透骨的墓碑，指腹滑过粗糙的石壁，停在光滑的照片上，她指尖一动，挪到了照片上那可人笑弯了的嘴唇处，瞬间，仿佛触到火焰般，祝玖迅速抽回了手，隐藏在昏暗中的黑眸撤去了伪装，隐约染上几丝红色。
红色彻底渲染全部，祝玖没再有半分伪装，尖锐的獠牙抵在唇上，血色的诱人，却没人能有幸看到。
立于夜色中的某丧尸王，低低的道了句什么，低沉、满是温柔笑意的声音里，却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她面无表情地笑道：“你又骗了我，乔橙。”
晨曦的阳光洒落在铺满一层厚厚的雪的银装素裹的大地上，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从远方传来。
站在墓碑前背脊挺直的女人这才好像突然惊醒的样子，她动了动手，抬起，在半空中一顿，转向先去拍掉墓碑上的雪。
待她细细拍完，还没来得及处理自己身上的雪，等的人便已来到了身后。
祝玖停下要去拍肩上白雪的动作，转身，礼貌性地道：“早上好，季云淡。”
来人正是收到信封后前往此处的季云淡。
“早上雾气真大。”祝玖貌似不经意地说了句，又观察到季云淡面色不变，实在是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在死之前，有些事，季医生可否能告诉我。”祝玖道，“起码，我的死也不能只是白白便宜你们吧。”
“……”季云淡依旧一身象征医生身份的白大褂，闻言，点头道：“请问。”
“她们是一个人？”
祝玖虽没说出姓名，但季云淡仍是知道她说的是谁。
“对。”季云淡道。
“乔澄为什么这么做？”
季云淡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就答应做帮凶了。”祝玖挑眉，目光尽显疑惑。
季云淡：“……”
“好吧，我知道了，”祝玖揉了揉额角：“乔澄本名乔橙，至于她为什么以假名待我暂且不谈。她结识了我之后先在小基地骗我一次，在我来到基地后假死遁走换回了本来的身份，又骗了我一次，至于目的，暂时不知。”反正是刷足了存在感了。
季云淡：“？？？”什么弯弯绕绕？贵圈真乱。
祝玖不理会季云淡投来的疑惑的还有点小小好奇的目光，抬头，正对上季云淡的双眸，勾唇笑道：“来吧，可以开始了，中央基地第一强者，季云淡……”
“我们正式打一场。”
语毕，寒气霎时弥漫这片区域，冰雪凝结，四周温度极速下降。
冰雪世界，一片圣洁的白茫覆盖所有花草树木人——这里是，季云淡的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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