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外的空气温度比包间内低得多，秦帆一出门就感受到了浓浓秋意。他没有去洗手间，而是打算在附近逛逛，这里每一层均是独立包间，隔音效果很好，走廊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在走廊尽头有一个凸出的小平台，放置着一些盆栽植物，是一个很舒适的独立空间，秦帆朝这小平台走去。
半路，一间包间门突然打开，恰好在秦帆身边，他下意识往另一边躲。
“秦帆？”
是一个醇厚纯净的男声。
秦帆闻声驻足。
方时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秦帆，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你好，我是方时乐。”
秦帆点点头，对上方时乐的笑颜。
秦帆的眼神带着警惕和漠然，说实话他确实不太喜欢这个方时乐，虽然他们之间没什么交集，但他心里还是存在膈应。
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是他不是宰相，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看到方时乐，他总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夏念卿那些刺耳的言语。
“替身”这个词烙印在他心里，成为他身上的标签，让他无法不在意。
方时乐对秦帆这样的眼神并不在意，他粲然一笑：“能和你聊聊吗？”
秦帆抿唇沉默，不一会，他点了点头。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六年前他便逃避了一次，现在他不想逃避了。
平台上，夜风很大，墨蓝色的夜压在城市高楼大厦上空。
秦帆眺望远方，城市繁华的夜景一眼望不到边，漆黑的夜空也没有尽头。
“你很好奇吧。”方时乐屈肘搭在栏杆上，斜眼看了秦帆一眼，“我和楚江的故事”。
秦帆的眸光望向远处，璀璨的夜景倒映在他的瞳孔，给他单一的眸色增添了许多色彩斑斓的光点，恰似银河中璀璨夺目的星辰。
他看起来很平静，呼吸平稳，鼻翼小幅度翕合，立体的五官使他的侧脸线条起伏流畅，剑眉下那双星目无不让他那俊美的脸庞更上一层楼。
都说秦帆和他长得像，他本人倒不这么觉得，秦帆看着像天空中的孤星，孤独灿烂，身上那股清冽的气质是他不曾拥有的，如果非要说他的秦帆最大的区别，那应该就是他只是众多星辰中的一颗，而秦帆是孤独但最亮的那颗。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惊艳楚江一生，让他念念不忘。
秦帆没有正面回答方时乐的问题，他迂回地反问道：“那你好奇吗，我和楚江的故事。”
方时乐愕然，很明显没有想到秦帆会这么问，秦帆睨了他一眼，眸光依旧平静如水，方时乐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方时乐突然笑了，他笑容可掬道：“秦帆，你可真有意思。”
秦帆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方时乐收敛笑颜，正了正神色，“我当然好奇，人总是对于别人的故事有绝对的好奇心，特别是有关于自己，或者说……”方时乐顿了顿，接着道：“有关于自己重要的人，在乎的人的故事。”
“当然，我的重点不是跟你回忆我和楚江的过去，也不是以前男友这个角色来给你下马威或者说什么。”方时乐抬头望向天空，今晚的天没有一颗星辰，就连月亮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墨色的天空让人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抑感，他叹了口气，“说实话，其实我挺嫉妒你的，秦帆。”
秦帆咬唇，微风吹拂他的秀发，他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方时乐的眼睛染上一抹悲伤，很快被他抹掉，“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或许可以说是羡慕吧。明明我比你认识楚江的时间还要长的多，可他却爱了你六年，甚至会爱你一辈子，而我……我和他过去的十几年终究已经成为过去。”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原来感情不能用时间来衡量，时间和感情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原本就没有交集，这两者完全取决于当事人。”
“我和楚江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很迷茫，我不确定，也不了解，两个同**人在未来会碰到多少荆棘，遭遇多少阻碍。楚江总是比我勇敢的多，他不畏世俗，不惧艰辛，他的爱总是那么热烈又炽热，像烈阳一样让人难以忽视，甚至渴望靠近寻求一丝温暖。”
“可后来……”他眼圈发红，眼眶渗出蒙蒙泪水，他释然地笑了，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他哽咽道，“我发现其实楚江并不爱我，或者说从未爱过我。”
秦帆的胸口微微发闷，心脏也跟着难受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
在秦帆眼里，楚江是那样爱着方时乐，要不是他长的跟方时乐有七八分像，或许他和楚江的故事都没有开头。
“你不明白，秦帆。”他用手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我为什么这么确定，是因为我看到了他对你爱。”
秦帆微微一顿。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么不顾一切，实际上他并不在乎我的感受。他之所以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在他最孤单的时候陪伴了他，他错将这种感情当成了喜欢。”
方时乐呼了口气，“这些年来他变得小心翼翼，担心打扰到你的生活，但又控制不住想见你一面，事事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你的一举一动总牵扯着他的心，这才是爱。”
“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那时候他正在创业，并且还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他把事情做得很绝，我当初第一时间找到他，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毫不避讳地跟我说了你们的故事，我以为他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这些举动告诉你，然而现实中不是，他甚至在创业遇到困难，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都会抽出时间偷偷去看你一眼，仿佛你是他的良药，但也就只是远远看一眼。”
“他因为你变成了一个胆小鬼，一个不敢表达情感的胆小鬼，这不是我认识的楚江。”他正了神色，坚定地看向秦帆，“秦帆，你才是楚江此生唯一挚爱。”
秦帆茫然地看着方时乐，对方坚定不移地一字一句告诉他：“你不是谁的替身，楚江爱的是你，真真实实的你。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宽心，义无反顾地去爱楚江，因为他就是这样爱着你。”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吹乱两人额前的碎发，却怎么也吹不散方时乐坚定的眼神。
秦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和神色来回应方时乐。
他不难看出，方时乐是爱着楚江的，并且这份爱不比自己的少。
可爱就是这样，有舍有得，没有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了许久，秦帆才怔怔地开口道：“谢谢。”
短短两个字让方时乐彻底放下了。
他目不转睛看着秦帆离去的背影，他笑了，笑得满眼泪光。
楚江，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泪，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爱你了。
最后那就祝你们幸福吧。
一定一定要幸福。
*
在秦帆离开后的一段时间内，包间陷入短暂的死寂。
楚江也不着急，品着茶等他们开口。
洛小雨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当初转学，是因为秦帆吧。”
楚江毫不避讳，直言道：“是的。”
闻言，黄昊和江泽宇不淡定了。
江泽宇小心翼翼地观察淡然自若的楚江，好像同性恋这种事是平常不起眼的小事，他疑惑问道：“难道你们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
“是的。”楚江直言不讳。
黄昊大吃一惊，“我去，楚哥你藏的可真深啊，我都没有发现。”
江泽宇附和点头。
“那是因为你们瞎。”洛小雨略微无语道，“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视力5.0的黄昊：“……”
近视加散光的江泽宇：“……”
楚江羞涩的地挠挠头，“哈哈，有这么明显吗？”
洛小雨点头肯定道：“也就亿点点。”
“怪不得。”黄昊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自从楚哥转学后学霸像变了一个人。”
“他怎么了？”楚江问。
洛小雨瞪了黄昊一眼。
恋爱经验为零的黄昊同志口不择言道：“也不能说变了一个人，就是又跟以前一样沉默寡言，甚至比之前还要严重一些。”黄昊思考了一下，“这么说吧，如果说以前的学霸是北极冰山，后面的学霸简直是冬季的北极，而且是处于极夜的北极。”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寒颤，“超级冷。”
包间再次冷场，楚江抿唇沉默不语，黄昊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正当黄昊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补救，好在这时秦帆回来了。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很快他收敛了思绪，微笑地打了个招呼。
凌晨，他们相别于楼下，楚江和秦帆回到车上，楚江感受到秦帆自从回来后就有点心不在焉，他笑着缓和气氛：“你知道吗，黄昊说你是入了极夜的北极。”
秦帆被逗笑，“我这么高冷啊。”
“你才知道啊？”楚江无奈摇摇头，“我当初第一次见你，就被你这种大冰山吸引住了。”
秦帆偏头，目不转睛地对上楚江的视线，他眼含笑意，“那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楚江看着秦帆的笑颜出了神，他木讷摇头。
秦帆笑意更深，“你是……”他身子前倾，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楚江的嘴角，他莞尔一笑：“北极夜的极光。”
给我带来五彩斑斓的光亮，带来美不胜收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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