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内的空气似乎缓慢下来,粘稠地流淌。孟桥望着他,慢慢笑起来。
“这么会说话啊,”孟桥懒洋洋地把眼神移开,嘴角还勾着笑,“梁总,抵不了加班费。”
梁秋空相当坦然,“钱的事情都好说,你可以现在就拿走这把车钥匙,”他看向孟桥手心,“车库这么多车,怎么挑了最便宜的,还是太胆小。”
孟桥受不了这**裸的阶级差异,把车钥匙拍到他手里,笑骂着打开车门走了。
兜兜转转两人又在62层汇合,假后第一天上班,办公室里一股照旧的死气沉沉,所幸他们才结了一个项目,除了一些小收尾没什么可忙的,半个办公室的人都在摸鱼。
孟桥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一路打着招呼回工位,把杯子放在手边打开电脑。
电脑页面上是打开的文档,旁边的策划妹妹随意瞥了一眼,笑起来,“宋体四号格式看小说,摸鱼手法太高明了啊。”她抱拳。
孟桥有嘴说不清,笑叱了一声,自己重新开始捋时间线。
六月份展会开始,钢材最迟四月份就要到货验收,和立霆集团的谈判应该在三月中下旬,孟桥往自己的记事本上标注。
同样在四月份,厉震霆结束谈判飞往国外出差,邂逅白月光陈琦,两人激情复发,厉震霆当月回国,此后一直相安无事到展会前。
但是小说里没有提及展会,孟桥想起今天梁秋空接电话的神情,转了转笔,盯着屏幕,眉毛皱起来。
小说中只详写了厉震霆生日的场景:陈琦惊喜现身生日宴会,拿着产检报告的苏念撞破了他们的亲密现场,随后陈琦“无意”推落苏念到泳池,苏念狼狈离开的时候遭遇车祸当场流产,求厉震霆送她去医院,却被无情拒绝;诡异的是,就在两小时后,苏念从急救中醒来,得知自己的父亲也同样遭遇严重车祸,并且被认定为责任人,面临高额的医疗和赔偿费用。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小说里,孟桥最多吐槽作者,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这怎么可能?
他盯着屏幕反复读那段话,一个古怪的猜想慢慢从心里浮现出来。
旁边策划妹妹忽然敲敲他椅背,“梁哥叫你呢。”
孟桥惊醒,冲她笑一下,起身朝办公室走去。梁秋空和往常那样倚着门看他,“你脸色不太好。”
孟桥叹了口气,走进去坐在沙发上,“谁上班不是这样。”
梁秋空回身,关上门,办公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关于厉震霆的生日那天,我又看了几遍资料,有几个可能的想法,不一定准确,但是我觉得……”孟桥的嘴唇忽然被按住。
“安静。”梁秋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俯视着他。
孟桥在心里打了个激灵:在他心防薄弱的时候和梁秋空独处一室,太危险了。
和梁秋空这样的人搅在一起对他来说很危险,孟桥很有自知之明,但是梁秋空看他的目光,目光里明确的呼唤,那种吸引力,孟桥几乎难以拒绝。
正如此刻,他的反抗像被风吹动的草叶,服从地低下去。他顺着梁秋空的力道抬起头,被迫抬起眼帘。这样的姿势太过具有暗示意味,静默空气中暖热的浪潮漫过全身,但孟桥忽然疲倦得不想动,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梁秋空低头看他,微笑起来。
他最后居然什么都没做,手指顺着孟桥的脸颊收回去,他若无其事地轻声说:“昨天没休息好,你有点累了,在这儿睡一会儿好吗。”
孟桥暂时放弃抵抗,顺从地闭上了眼。
梁秋空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做,出去带上了门。
他出了走廊,转了几个弯,走到深处职衔最高的那间行政办公室前,敲了敲,没等回应就拧开门走进去。
老任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背后,嘴里一动一动的,看着他笑起来。
梁秋空还算耐心地看着他,“展会的项目我可以接,但一月份我不会动,前两个大项目都是堆在年底的,下一个至少要等过完年再说。”
老任抽了张纸把口香糖吐出来,示意他继续说。
“我还要这个项目里全部都是我的人,每一个,都是我的组的,昨天那样的问题我不会再给你们收拾残局。”梁秋空平静地说。
“这是应该的,”老任甚至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那些废物,没人想看到项目出问题。”
梁秋空忽略掉他,接着说:“我还要一些查询个人资料的权限,接到我的笔记本电脑上,IP我到时候发给你。”
老任想了想,摸了摸下巴,“可以。”
老任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种若有若无的微笑,语调轻柔,那种彬彬有礼的绅士和讽刺,即使是梁秋空这种傲慢的人也想一拳砸在他脸上。
现在不是惹麻烦的时候,他忍了又忍,把手指攥进掌心,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部门里流传着一句很合理的废话:没活儿的时候工作还是很轻松的。工位上该上进的上进,该摸鱼的摸鱼,空气中混着咖啡味儿和话音交杂的嗡鸣声。
还有半小时下班,屁股实在坐不住,策划妹妹小张站起来,顺路送一份报告到组长办公室,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先被叫停住了。
组长从门口探出来,手敲敲玻璃门,“全部都有,收拾东西,拿包拿手机,去小会议室开个会,开完直接走人。”
组长就是组长啊!小张幸福地缩回手跑回工位收拾包,梁秋空比起其他平行岗位的组长已经算得上是三好,要求高但不刻薄,人和钱包都很大方,没事儿的时候就让他们开小会开完提前走人!
她把小包缠在手腕上,看了一眼隔壁的工位:孟哥去哪了……算了先走吧!
孟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午后太容易累,他居然顺水推舟地真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开灯,一片朦胧的光影。
他直起身,嘶了一声,捂住肩颈,脑袋里还有点麻,回过头才看到落地窗前的身影,粉红色的霞光落进来。
“我睡了这么久?”孟桥嗓音干哑,顺手拧开门看了一眼,“怎么人都走光了?”
他看一眼时间,才刚下班五分钟。
梁秋空回头看他,没说话。孟桥了然,在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端着杯子走到梁秋空身边,霞光在楼厦间反复折射,如夕阳下的海一样波光粼粼,地上车流如织,人影散动。
“我以前住的地方会养鸽子,”梁秋空忽然说,“每次到这个时间它们就会出笼子放风,绕着房子一圈一圈飞,影子落在地上,绕着我,我那时候很羡慕。”
他自顾自地说:“就因为这个,我那时候很喜欢黄昏,又不那么喜欢。”
“现在呢。”孟桥轻声问。
“现在喜欢。”梁秋空说。
因为有一天你下班的时候从公司楼下走出来,站在一棵银杏树下面,那时候是秋天,你穿一件红棕色的长外套,银杏的叶子和阳光一样金黄,风吹过的时候像下雨一样,你在那里站了五分钟。
后来我也在那里站了五分钟,梁秋空心想,侧过头看孟桥,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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