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空低着眼帘，从酒精里清醒过来，“好，我知道了，别挂电话。”
他声音里没有皱巴巴的情绪，很舒展似的，“不急，先告诉我你去的哪个商场，当时大概在哪个位置，然后专心开车，我会处理一切的。”
听筒里传来孟桥说好的声音，梁秋空听着他喘息一点点平复下来，一二吸气、一二呼气，一二吸气，一二呼气，很好。
梁秋空拿起另一部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这所商场的实际投资人，没打扰他，只给他的助理发了条消息，对方训练有素，很快发来商场经理的联系方式，
听筒里传来小区门打开的声音。
“十三号楼，顺着标识过来就行。”梁秋空挂断电话，打开车库的权限，又折身在餐柜里找了只敞口的玻璃杯，新开了一瓶伏特加，餐台上的另一部手机显示着拨打电话的界面。
“喂，你好。”梁秋空点了免提，空出手来倒酒，中年男人热情而略带慌张的声线传出来。
梁秋空笑了一下，“有一点小事要麻烦你。”
孟桥下车关上车门，车库迎面而来的香暖的气息让他忽然断线了一下：有钱人家的车库里都有暖气！
孟桥的神经百忙之中抽空把自己逗笑了，他揉了揉被冻得发僵的脸，走到门前又愣了一下，密码门自动滴了一声，缓缓打开。
孟桥沿着楼梯走上去，看到熟悉的客厅，有种终于放松下来的感觉。
梁秋空在客厅里，刚挂完跟谁的电话，笑着说了声好的辛苦，然后从餐台后面绕过来，递给他半杯水，“吓坏了？”
孟桥苦笑一声，接过水仰头一饮而……被狠狠呛了个半死。
他反应太大，梁秋空靠过来，被他一把握住手腕借力，用力捂着嘴忍了半天才把口腔里辛辣的酒液咽下去。
孟桥脸都被激红了，还捂着嘴，看着他说不出话，眼睛格外明亮。
梁秋空被他看得心软，又很想笑，“一点伏特加而已，看你太紧张了，放松一下。”
他把孟桥拉到餐台前，重新倒了半杯柠檬水给他。
孟桥多少年没喝过这种度数的酒，脑子到口腔全是麻的，坐在吧台椅上支着头，紧张的神经被梁秋空和酒精抻了又抻，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你也太缺心眼儿了。”孟桥低声抱怨，他酒精上脸，眼睑有点发红，那双漆黑的眼睛还带着水色，瞥了梁秋空一眼。
梁秋空被这一眼看得仿佛一脚踏空台阶，头皮都有点过电似的发麻。
“逗你玩儿呢，不知道你这么大反应，”梁秋空看着他，声音放低了，“以后让你罚我三杯。”
孟桥终于想起正事，梁秋空笑了起来，“一点监控而已，不算大事。”
他重新抽了个杯子，往里面放了片鲜柠檬，“至少我在的时候，这种级别的事不需要慌张。”手机叮的一声，孟桥瞥了一眼，这只手机不是梁秋空常用的那个。
梁秋空敲敲打打，吹了声口哨，“解决。”他把消息界面亮给孟桥看。
对面发来信息，说明商场某区域今天晚上之前抽查，要重新检修所有网络和电路，保证安保和监控连络稳妥，又特别标明，届时会安排人处理已经云上传的监控画面。
“还有那两个人的身份信息，”孟桥提醒他，“他们很可能是偷渡回来的，甚至涉及刑事案件。”
梁秋空嗯一声，发了消息，看着孟桥终于放松下来，好像冻僵的动物泡进了热水，马上就要融化了滴下来。
采光好的开放式房子温度流失太快，即使有暖气，梁秋空还是给孟桥拿了张毯子，但孟桥立马站了起来，自告奋勇到厨房做饭。
梁秋空由得他，自己到餐台上坐着继续查资料，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开放式厨房里孟桥来来去去的身影。
明亮的暖色调灯光下，很快传来黄油和牛肉温暖的香气，梁秋空盯着孟桥看了一会儿，动动鼠标，把眼神放回电脑屏幕上。
梁秋空把录音又听了一遍，在脑子里很快拉出一个框架，光标动了动，在陈琦的名字上做出标记，又斜拉出来，打了个问号。
他没思考很久，用密码登上一个网站，把几个人的名字输入进去，看着加载出来的信息页面。
商场经理已经把两个人的履历发过来，他点开看。
陈琦，26岁，和陈强是姐弟关系，两人在去年年底刚入职，据说分别是初中和高中的学历，本来是不应录用的，但是陈琦兼职的时候业绩尤其突出，转正后又推荐了自己的弟弟，两人平时声誉很好。
梁秋空又点开监控看，陈强手里那一点闪光实在太好辨认，足够叫他脸色阴沉下来。
他重新拨通之前的助理电话，对方听起来有点惊讶，但仍然礼貌得有条不紊。
他把监控录像发过去，对方立刻严肃起来，“这么严重的事，我现在就让人着手调查，明天早晨之前，一定给您一个放心的结果。”
梁秋空挂断电话，揉了揉眉心。
这种事不是必须得那位助理做，但按对方的背景查起来更顺手。而且他心知孟桥遇见这两个人绝不是偶然之举，更像是剧本的有意安排，但两个偷渡过来的亡命之徒，他光是想到那孟桥曾一无所知地站在离那柄弹簧刀几米远的位置，都难以遏制心头的怒气。
孟桥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煎好的牛肉、虾和滑蛋，还没走近就看到梁秋空难看的脸色。
他把盘子放到梁秋空面前，用一根手指挡住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嘘，坏消息能不能等我吃完再讲。”
梁秋空闭嘴了，脸色有那么点缓和的意思，但孟桥实在饿得魂魄出窍，没理他，用叉子把牛肉送进嘴里，自顾自地吃起来。
我就知道！孟桥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大字，牛肉用高级黄油煎过，带着奶香和新鲜柔嫩的口感充盈口腔，汁水渗进齿关，带着黑胡椒微辛的香味。
他还没咽下去就闭眼长长地叹口气，又开始剥虾，冷链空运来的L1规格的阿根廷红虾，一只几乎有手掌大，为了对得起食材他只简单地用椒盐煎过，果然鲜甜弹牙，肉质饱满紧实。
梁秋空看着他嘴不停，表情带着压不住的细微生动，自己也食指大动，东西进嘴的时候他扬了一下眉，看着孟桥终于笑起来：怪不得要先吃饭，孟桥实在是慧眼如炬，挑的都是当天送达里最贵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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