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现在还虚弱，但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神力之大，断定他的地位不一般。
那个男孩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曙月，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处，仿佛被吸引住了一般挪不动脚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是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这座宫殿的大门——
宫殿的附近基本就是大天使的宅子。他们默认那里是禁地，非特殊情况和命令是不能靠近的。这座宫殿离他那里也并不远。
他也是听到其他大天使谈论起“灾月”，才知道了这么一位，曾经受众大天使众望的天使——曙。
或许是大家有意对他隐瞒，毕竟曙月是一个反面例子，她明明获得至高的偏爱，就将走向那众天使向往又遥不可及的至高之位，她却自甘堕落，逃走了。他们都心有芥蒂，防着下面的天使们学习效仿。
“她既然都下去了，为什么还要上来。”他很好奇这个原因。
“下去”的意思是到天堂之外的地方，但同时也意味着“堕落”。
“天哪，不能说出来，不要说‘下去了’，”一位双膝跪地，本来在侧耳认真地听他的问题的天使突然惶恐道，“不能乱说话的。请不要再问我了，我真的不清楚。”
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与他平视，她若是想站起来，需要他的同意。
他没有点头，好奇地继续问：“她以前呢？她为什么下去了。”
她知道附近此时不会有其他天使在，但还是忍不住瞧了瞧左右两侧，然后实话说：“……我刚来的时候，只见到曙……月一身染血的白裙回到了这里。我不知道她以前的事——我没有资格……”
她当然得对他知无不言，但是上面还有大天使要求他们这些小天使紧闭嘴。她实在左右为难。
“您可以去询问其他大天使。如果是您的话，他们会说的。”
她一番诚恳的话是想让他放过她，别再难为她了。
但他哪懂那么多。长久的沉默中，她偷偷抬眼，看着他的脸色，也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徒劳的。他想做什么，她也不敢多揣测，但他一定要问自己一定也是不想让其他大天使知道。
“我要看看，你把手给我。”
“看什么……”她小声嘟囔着。
他看她手放得很低，就直接伸手去拉。
他通过灵魂接触，可以窥探能力在他之下的天使的记忆。
在她的视野里，只是些普通的小天使。
在她的视野里，只是些普通的小天使。但突然之间有些不安定，混乱之中可以看到远处的空中有许多大天使的身影。
他们地位很高，气场很大，下面许多小天使都噤声，不敢轻举妄动，目光一直随着大天使们，直到看不见。
他也是，虽然能够感官互通，但无法改变她的行动，只能跟随着这位天使的视角目送天上几位大天使飞走。
不一会儿，负责管理新天使的天使镇静下来，加快速度进行登记新天使。
前面站着的一位管理天使抬着手，手上的白纸上就出现了许多字。她一扫天使名那一栏，念道：“玥。”然后将那张白纸取下来递给了自己。
“名字不好。”她还轻轻说了句。
他想了想猜是因为“月亮”不祥。
他看不到想要的画面，便跳着调取她的记忆。
突然他看到一位女子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在很远处走来，白衣很素但端庄优雅——不像她现在的风格。衣上沾着红艳艳的花瓣以及一些血渍，又让她全身的白变得有生气。
太过引人注目。
他的全部目光都在她的身上。他没见过这样的……天使。
大天使们身上是白色的光，神圣、高高在上。但她也丝毫不逊色，虽浑身暗淡，白色的裙子不称她气质将她束缚，却更加高傲，更别说会有低贱感。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天使。他当然没见过，也相信不会再有谁比她更让人影响深刻。
大天使警惕地看着她，并且发出警告。
她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眼睛红红的，走路不正。
他仔细瞧着，觉得她可能出了点问题。还没等他看出端倪来，他就看不见了。
……
“看不清。你躲的好远。”他皱眉，嘟囔了一句。
……
他叹息，只在一片黑之前隐约听到她——那一定是堕天使曙月的声音——怨恨地喊叫着。
堕天使曙月并非痴傻了而重返这个世界，而是带着愤怒回来的，她理智全无。
……
他总是想着怎么样才能不被大天使们发现的情况下接近那座宫殿。而身边又总是有玥陪着，自己也不好偷偷跑去。要是突然自己一个人去了，她肯定会向大天使报告的。
他合上厚重的书，开始盯着玥。玥看见他看着自己马上低下脑袋。
“我要出去走走。”
出了宫殿后，她跟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低头提醒着：“务必不要乱跑。”
走了几步，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他才慢悠悠回答：“不要。”当然，玥没听见。
玥的职责就是跟随唯，她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不管唯去哪里，她都会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最近他对有处地方表现出了异常的兴趣，玥不得不一再提醒：“这里……是不能进的吧？”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他冷冷地说：“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她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一句关于阻拦的话。
他知道自己有权利，也知道她没权利管自己。他计划好，只要不做什么大动作，她就不会向大天使们报告的。这么想着，他瞧了瞧周围，心中在做计划。
眼前只有一条路线，两侧没有什么遮挡物。前面不远就是一栋侧殿。
他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子拔腿就跑。
事实上，他即将要做坏事。
……
推开主宫殿的大门，他就看见了曙月——他所非常好奇的存在。
她和他在侍女天使的记忆里远观所见的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此刻的她太过安静、虚弱，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上没有沾着红艳的花瓣，没有那么张扬，也没有那么妩媚……
他不知道这位本应该是“神”的她拥有过多么夺人的光芒。
无视掉她身上的血渍与伤痕，他在幻想她本应该是怎样副模样。他相信她应该更加美丽，光只会落在她的身上，但此时这样的她却也足够美丽。
她看起来无力又静谧。
光散落在她一头自然垂落的白色头发上，让她有了点天使的模样，或许也就是这样，让唯放下警惕，只是仰观。
她本来就是天使，如今却在一片光下如此破碎。
她睁开的眼睛是有神的，不是那时看到的迷离和迷离下的绝望。
他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曙的眼眸。
听说堕天使和恶魔无异，灵魂污浊，长相丑陋无比。最明显的外部特征就是它们枯燥乌黑的头发，还有焦灼的双翅，以及一双犹如地狱的眼眸。
她美丽至极。
他看着偌大的殿内被银色的链条捆着双手的她。而她也在上下打量着他。
这个小天使浑身上下仿佛浮动着人间初升透过薄雾的明亮微光，干净有朝气。
干净得令人怜惜。
看着他，她不禁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你扰了我的梦。”
她无力张嘴，就传音给他，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望向他。
其实，她是想尽力袒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但扯起嘴角时她就发觉这很难做到。但那确实是一个来自内心的、好意的微笑。
“你是……堕天使吗？”话语里一半疑惑一半肯定。
曙月低眉一瞥。
确实，粗略一瞧，全然是一副大天使的模样。
曙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自己被死死地禁锢在这里，气息薄弱，也不怪他没能准确地辨别出来。头发还是白色的，衣服也是一身当初被冠冕的礼服。
她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不确定自己此时的神情是否合适，会不会太过诡异。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安静的氛围被一位小天使打破：“啊！天使大人！”她慌乱地请男孩移步。
那个神色紧张的天使不敢向殿内看一眼，生怕犯了禁忌，只忙示意男孩离开。
这才是一个天使的正常反应啊。她眯着眼睛。
天花板外的日光照耀着她，像是对她的照拂。然而，这一切对她来说是生生的折磨。在她身上撒下温和的光，是在消磨她的厌气，也是对她的抚慰。
她感受罪恶，痛苦麻木了她，这么千年，心反而安静了。
“这里可来不得……”
男孩在侍女天使的不断催促下，犹犹豫豫地转身，才将一直落在堕天使身上的目光收回来。
硕大的白玉色的门自动合上。
曙月对推开此扇门的的天使并未有任何期待。
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纯净的天使了。
或许之后也不会再见到了。
不知道这扇门何时会再被推开。下一次大概就是她彻底消逝之后了吧。
她心底有些落寞。
她沉默着收回目光，又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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