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耳语起来,似乎是在讨论什么。
一旁守着的小和尚顶着太阳底下圆溜溜的脑袋,散在两边,为这些特地来到皇泽寺的夫人们让出路。
各个衣着华贵的夫人被奴仆簇拥着,一群人挤进寺庙,走到大殿时,却被西侧厢房的严苛景象惊住了。
过往络绎不绝的寺庙如今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都静止了。
只见寺庙西侧的厢房守卫森严,一大片的场地被人严严实实守着。
一群面无表情穿着黑甲的近卫将这里团团围住,把着每一个可能出纰漏的关口,他们的刀和剑都带着雪白的光泽,在阳光底下,让人心中胆寒。
本该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变得噤若寒蝉,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唯恐惊扰了贵客。
她们不自觉地安静,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梁怡低着头,她身形娇小,跟在梁夫人身后,就显得娇弱又可怜无依,如同一只柔弱的雏鸟。
恰在这时,西厢房的院门被打开,本该被守卫层层守护的太子,从西厢房走出,手中还捏着一份佛经。
西厢房的院门正对着的是一处小小的回廊,本该与大殿隔着一处藤蔓花草做成的屏障。
但那处的花草稀疏,哪怕并不是正对着大殿这边,也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当朝太子。
气氛一时间格外庄重和紧绷。
看到太子的人觉得自己脑袋都不会转了,在民众口中光风霁月,在朝臣眼中惊才绝艳,在陛下眼中雅人深致的太子,居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他们见到了。
也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叫了出来:“是太子殿下。”
这一声仿佛惊起了千层浪,本来没有注意到太子的人也纷纷望去。
来到这里的大多是达官显贵家眷,此时看到太子,几乎是纷纷下拜。
跪地的声音四起,哪怕是进了大殿的人,也都听到动静,跟着在太子面前规规矩矩行礼下拜。
大殿门前,一下子密密麻麻,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他们也不敢说一声,叹一声,连呼吸都放缓放轻了。
凡是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高官贵胄,对于这个太子,几乎都是叹服的。
当初太子年少成名,世间无人不识太子名讳,哪怕是大街小巷的乞丐都能讲上一句太子的功绩。
时光变得轻缓,风不时从花与叶中荡过,送来一阵早春的绿色气息,日头都变得不怎么热,只觉得恰好。
梁怡也听说过太子的名讳,但从未见过太子的人。
久久未曾听到动静,梁怡不禁抬眼望去。
等到看清,她不由得一怔。
光仿佛都笼罩在眼前的人身上,他手捏书卷佛经,眉眼俊逸,眼眸深邃,明明是尊贵无比的地位,却身着月牙白的清雅袍子,更显得人雅致尊贵无比。
他腰上佩戴着啷当的玉,白玉清透,行走间,却无一丝动荡,安稳得仿佛嵌在袍子那一角。
太子也低着眸,看向眼前的人。
乌压压一大片人,烦人得慌。
他还没让人起来,却发现了一道奇怪的目光,毫无遮掩地直直落在他身上,甚至一点也不含蓄地盯着他的眼眸。
他深邃的眼捕捉住那道视线,看向那道别具一格的目光。
视线的主人是一个娇弱无依的小姑娘。光是看她苍白的脸,已以及那柔弱的身体,他就能预判得出,那是一个毫无威胁且柔弱的女子。
他落了眼睫,黑长的眼睫底下是黑沉沉的眼。
他从来不是君子,也厌恶这样的菟丝花。
娇弱,可怜,让人想到那只会攀附着旁人的卑微女子。
没有灵魂。
毫无尊严,也无廉耻。
他的目光盯住了梁怡柔弱幼嫩的肩膀,哪怕她是这么多人中,唯一一个敢直视他的。
“起吧。”太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温缓疏和的语调。
衣服的摩擦声响起,跪着的人小心翼翼站起,恭敬低着头,维持着规矩与礼教。
梁怡跟在梁夫人后面,低着眸子掩盖刚刚的逾距。
时间一丝一秒流动,如风如云般的太子终于动了,等到他完全不见踪影的时候,周围的一切这才活过来。
空气又变得畅通,行人陆陆续续接着走进殿中上香。
三三两两的夫人凑在一起,也只敢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呐呐地说话,一看就是没从刚刚的景象中走出来。
梁怡越过这些夫人,随着梁夫人进了殿内。
殿内金碧辉煌,中央一座极大的佛像,佛像前面摆了规规矩矩的几个圆垫子,几个信众拿了香跪在其上,恭敬谨慎地如同与神佛在脑海中沟通。
梁怡安静看着佛殿。
安静的大殿内焚烧着香,香从钵中冉冉升起,打着转儿缠绕成细细一团白烟,从底下缓缓上升,逐渐弥漫上庄严神佛的面容。
镀了金的佛像一派慈眉善目的平和面孔,金色的手竖立着,显得疏离又公正,在那双闭着的眼后,仿佛藏了一双普度众生的眸子。
殿内禅香迷绕,白檀的味道从佛像上,逐渐弥漫到僧侣小寺,再逐渐遍布了这庄严金殿的每处角落。
小僧为梁怡取了香,三支细细的长香被点燃,梁怡看着已经跪拜下去的梁夫人,跪在右侧的垫子上。
氤氲升起的烟从她手上的香中出来,又丝丝缠绕,直到形成一片白白的香雾,将她与金色慈悲的佛隔了白白的一堵墙。
隔着这堵由烟雾缭绕形成的墙,她能看到金佛不喜不悲,无乐无忧,将所有信众的心愿一并收起。
香被插到烛台上,小和尚面容年轻,手上挂着黄檀做的佛珠,面上却波澜不惊,如同参悟透了的佛门圣子:“施主。”
皇泽寺的签极灵,梁夫人心中装着事,也想求一个好兆头。
她让小和尚给她一根签,想解解惑,再测测能不能心想事成。
小和尚如愿将签筒递给梁夫人,带着询问面向梁怡与梁戚戚。
梁戚戚也抽了一根,今日也关系着她的大事,她想求一个安慰。
最后,签筒到了梁怡手上。
殿内千万的烛火下,明亮的烛光将签筒映照得极为神秘。
梁怡伸出手,取了一根。
等梁夫人和梁戚戚解完签,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梁怡将自己的签递出去,能察觉到梁戚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小和尚拿着签解了半天,又沉默看了梁怡半天。
梁怡有些疑惑,是什么让得道多年的皇泽寺高僧也这般欲言又止?
最差不过丢条性命,她运气一向不怎么好,不过也没有什么能丢了,除了这条一直无人重视的性命。
果然,小和尚叹了气:“是下下签。”
下下签,最差的签,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
对于这些皈依佛门的人,他们皇泽寺从不隐瞒,但也不会特意挖根揪底,替香客算了这命数。
梁怡波澜不惊。
倒是梁戚戚,略有些好笑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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