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程由人类血肉铺就的狂欢路,孟予跌跌撞撞往回走了许久。再一次的死里逃生,让她在见到完好无损的凌文时,不由得眼热起来。
但两人毕竟不熟,她也不好扑上去跟人家诉苦,只默默地将顺来的衣服递给他。
还有一盘肉,烤得外糊内生,既无卖相,也无口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只能确定不是人/肉。
凌文显得受宠若惊,一直低声道谢,又为自己不能使力的双手感到抱歉,满脸不好意思地任由孟予给他穿衣服。
没有内衣,外套与裤子也并不配套,但此时无人在意这些细节。孟予抓住他手臂时,满脑子都是宴会碗里的断肢,胃里忍不住翻涌,于是囫囵给他套上后就不管了。
反倒是凌文平白生出尴尬,凭借与地面的摩擦,悄悄调整裤心的位置。
孟予味同嚼蜡地吃着那盘肉,捡起自己的外套时,意外发现口袋里有个苹果。
“哪来的?”
凌文眨眨眼,如实回答:“那个跟在王蛇身边的男人给的。”
听他这么说,孟予脑中瞬间掠过好几人的序号,半晌才反应过来,凌文只见过二十一。
“是他啊……”
孟予对这人的观感很是复杂,他无疑给了自己很多帮助,但回想起初见面时,他啃食人指的画面,心里仍有些膈应。而且,他似乎很不喜欢欧斯家族。
对上凌文有些单纯的眼神,孟予暗暗叹气,语重心长地提醒他:
“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还有,以后少跟他接触。”
这样亦正亦邪的人物,还是离远些好。
凌文原本还想逗一逗孟予,听到她后半句后,表情出现了刹那空白,只是很快又掩饰过去,挤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或许,没有以后了。”
孟予莫名从中体会到苦涩,赶紧找补:“我不是在限制你交友啊,主要是那个人他,他……”
“我知道。”
孟予“啊”一声,有些发愣,以为凌文也见过他吃人/肉,正想安慰几句“他给你苹果也不一定是想吃你的意思”,却听眼前这人黏黏糊糊地说:
“我知道,你对我好,不会害我的。”
他跪坐在地上,比支起尾巴的孟予矮一些,倾身靠近时,脆弱的脖子毫无掩盖。
不仅如此,他还喜欢用眼尾瞥人,对视之后再快速移开,一副“你不用多说,我都懂”的模样。
孟予:……我真不是这意思。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赖上了,却又提不起反感。换位思考下,若是她在此境地里遇见一个好手好脚、能出入自如的人,也定要想办法攀上去的。
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称不上负担,但的确让孟予在自己仍惶惶难安的情况下,还分心去安慰他:
“别太悲观,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介于这份“牺牲”,孟予决定将苹果的大半分给自己。
但她又遇见一个难题,往日吃苹果时,娄顷会帮她削皮切块,即便没有切块条件,也会徒手将苹果掰成两块给她,如今她可没法自己分开苹果。
孟予望果兴叹,时不时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向身边人高马大但断手的男人。
“你介意吃我咬过的苹果吗?”
凌文自然摇头,表示不介意。
于是两人开始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那个苹果。它已经不算新鲜,失去水分的外皮有些难咽,孟予一边皱眉嚼着,一边给凌文的伤口上药。
那是她藏在外套夹层里酒精和消炎药,只有一点点,聊胜于无。
介于洞穴并不是完全封闭,两人也没聊什么敏感话题,只有孟予的一些碎碎念。
“不知道王蛇以后还会不会给你送泡过蛇液的食物,你别以为自己能忍住身体反应就万事大吉了,我听人说,这东西会上瘾。所以她送的食物你少吃,我会想办法给你找能吃的。”
凌文听着听着,视线移到近在咫尺的蛇尾上,渐渐定住。
事实上,从没照顾过人的小皇女称不上细心,不合身的裤子尺寸让他伸不开腿,径直浇在伤口上的酒精也带起一阵剧痛,消炎药撒的到处都是。
但这些举动背后的同理心毋庸置疑,让他久违地升起一股恶劣。
“其实,蛇液并非只有催情效果,它也可以治疗我的伤口。”
孟予停下擦药的动作,脸上尽是不能理解:“所以你是中毒?进来前,我听集市的老板说,蛇毒的解药就是蛇本身,原来是这个意思?”
凌文的贯穿伤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中毒,但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王蛇咬的。”
孟予下意识想问“那怎么办”,眼神触及懵懂无知的凌文,又将这句动摇军心的疑问咽了下去,沉默思考。
凌文将手搭在她的尾巴上,状若无意地提醒:“我听人说,只要等级差不多,蛇液的效果也相差无几。”
孟予面无表情:“所以我们只需要找到和王蛇等级差不多的宴蛇,用她的蛇液也可以。”
真是个看似很有逻辑,实则毫无道理的馊点子。
上哪找第二个王蛇?
在孟予看不见的地方,凌文的眼神里冒出鼓励,期待着下一秒她就能说出正确答案。
“等等,我好像也是蛇,”孟予福至心灵,终于想起自己眼下也是宴蛇模样,但她很快又泄气,“可我不是毒蛇,牙齿里不分泌液体。”
凌文:……
算了,不能逼太紧了。
“没关系,我不要紧的。”
见他“强颜欢笑”,孟予也很无奈,塞了他一嘴烤肉。
“多吃点,吃饱了心情才能好。”
两人正吃着,一只红尾宴蛇游了进来,说是要领孟予去检查新抓的人类。
孟予这才想起还有这桩差事,不情不愿地甩尾跟上。
坑洞间如迷宫一般四通八达,孟予绕的眼都晕了,路上经过几处大型人类机械也来不及细看,被红尾带至关押的地方。
也是个昏暗洞穴,并无任何特殊,至少孟予看不出它和凌文所在的地方有任何区别。
好在路上她已经想好对策,先找理由让这场“相看”延期几天,比如哨兵誓死不从,一怒之下伤到她什么的。
计划很完美,却毫无落地执行的可能性。
因为里面整整齐齐躺着的,是她失散多时的队友!
孟予难掩震惊,愣在洞口外好一会,再三确认里面不省人事的四位哨兵不是谁假扮的。
完了!这下全军覆没了!
当着红尾的面,她掉头就跑,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一只脚踏出洞外的凌文远远见她回来,立刻垮腰软腿,虚弱地靠在墙上,努力关心她:
“怎么了?”
孟予暂时顾不上理他,盘成圈坐在尾巴上,陷入沉思。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这段时间的确一直在逃命与摆烂两种状态里反复切换,总有一种死就死了的混世感。
但现在不同,躺平的代价还要再加上队友们的性命。
或者清白。
当然,也可能是两者皆失。
还有身边这位,脸色苍白,手腕重伤,离开自己连饭都吃不上的柔弱小白花。
现在她是全队唯一的希望。
凌文不知道眼前人正进行着怎样的头脑风暴,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怀疑自己已经暴露身份。
不应该啊,他连精神体都没露过,难道是大哥向她告了密?
他暗暗思索应对方案,做足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孟予忽然用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说出:
“你放心,我一定能带你逃出去。”
凌文眼神复杂:“……好,我相信你。”
这次轮到他心里五谷杂陈。若是说孟予蠢笨,她能几次从王蛇面前全身而退,再游刃有余地去宴蛇堆里找食物;可若说她伶俐,她又对不知底细的自己全心全意,毫不设防。
如此矛盾。
是个有许多秘密的小皇女呢。
凌文过于专注的眼神被孟予理解为依赖,以及缺乏安全感。
她摸摸这人的头发,安抚他:“你别乱跑,我出去有点事,晚点回来给你带吃的。”
说完又气喘吁吁地赶回红尾身边,抓住一头雾水的她攀谈起来:
“好姐姐,王蛇姐姐有说需要什么时候给她回复吗?”见她露出困惑神情,孟予开启忽悠**,“人类是十分危险的生物,需要调教,短时间内恐怕不能去侍奉王蛇姐姐。”
宴蛇不是很能理解,但她十分诚实:“王去了地面,后天才会回来。”
孟予顿感时间紧迫,尾巴在地上烦躁地拍动,继续试探:“从这到地面的距离很远么,居然要两天才能回来?”
宴蛇摇头:“不知道,我没去过地面。”
“那王蛇姐姐从哪条路出去的呢,我准备去接她。”
宴蛇再次摇头。
孟予皱眉在原地游了两圈,最后决定给这位一问三不知的宴蛇来点硬手段。
蔷薇枝条沿着主人的后背悄然移动,正要触及红尾时,这只宴蛇猛地回头,面带警觉。
“谁?”
孟予立即收手,问她怎么了。
“陌生的,人类的气息。”
孟予哑然,内心满是费解,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她的精神体,蔷薇会被发现,而蛇体不会。
但她此时无暇思考太多,假装陪红尾找人,行至角落,再次出手。
这次她没有犹豫,花枝以极快的速度卷上红尾的脖子,顷刻间入侵进精神域。
在此之前,她没对原生异种动过手,尚不能掌握力度,又怕她挣扎引出动静,以至于下手太重,导致红尾失去气息,缓缓倒地。
突兀出现的尸体让孟予感到棘手,这里并不隐蔽,来来往往经过许多宴蛇,不是个藏尸体的好地方。
她四处张望几下,最终决定将这桩暗杀嫁祸给队友。
反正在王蛇回来前,不会有宴蛇敢动他们。
将尸体拖到队友身边后,趁他们没醒,孟予将几人乱糟糟的精神域挨个梳理了一番,顺带撸了两把路一川的银毛,再鬼鬼祟祟地溜走。
知道她有两个精神体的人已经多出个凌文,最好不要再多四个哨兵。
介于这点,她计划让凌文充当联系桥梁,可怎么让他自由行动又是个问题。
孟予勾住凌文的肩膀,一边用眼神注意没有别的宴蛇偷听,一边在他耳边小声问: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从而不会再把你当食物?”
凌文也学她低声,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悄无声息地摸上她的尾巴,带着不明显的蛊惑:
“有啊,孟小姐要试试吗?”
抱歉宝子们,来晚了。这两天有点发烧,昨天头太晕了就没更,不好意思。
*
再次体会到未签约的痛,连挂请假条的功能都没有。我是不会放弃签约的,晋江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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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宴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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