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小白,你在哪啊?怎么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安白的舍友左翰博蹲在两堵墙的夹角处给他打电话。他的背后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宽的巷子,很长很长。两边是各种各样的小铺子,令人眼花缭乱。
“我在乌衣巷口前半段,就在那个用名字作画的小铺子前面。”安白费力地往人群外挤,他看的入迷,那鲜艳的色彩和笔走龙蛇的字迹有着独特的魅力,于是不经意间他就和舍友们走散了。
这里是S市最有名的小巷,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乌衣巷的名字虽然出自这句诗,但和诗里描绘的景象没有半点关系。
S市是北方的城市,乌衣巷没有小桥流水,有的是青色石砖垒建的二层小楼,因为年代长久,风吹雨打,充满了历史感。
门边窗户边挂着一盏盏昏黄色的灯,灯下是来来往往芸芸众生。门边的门牌号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门里还有着人家,烧烤的香味顺着门缝溜出,安白好像有些饿了。
“我们!看见了!一家!很棒的烧烤!赶紧来!”旁边的家里放起了露天电影,声音振响,左翰博把头埋的更深了。
“店的名字叫什么?”安白终于挤出了围观人群,呼出一口气。夏天的人群中总是弥漫着让人迷惑的味道,有的人香汗淋漓,而有的人臭汗淋漓,空气中温度高,这让很多气味都浮躁不堪。
安白挤在人群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次洗礼,他闻到了薄荷与栀子花的香味,闻到了汗水流不干的味道,还有很淡的火锅味,也不知道谁刚吃完臭豆腐就来看人画画了……种种味道,安白屏住呼吸,费力的往外挤。
终于挤出人群,安白心神一放松,不小心被地上石板小小的凸起绊了一下,向前倾去。身穿白色短袖的男人手疾眼快,扶了安白一把。
安白还是没有刹住车,撞到了男人身上。
“很棒的烧烤!赶紧来!”——轰!墙内人家估计放的是战争电影,——冲啊!!!拿在手里的手机中传来左翰博的大嗓门。安白不好意思的把声音调小,“抱歉,撞到你了。”
男人笑笑,“没有关系,人多了些。”
“什么?”
“很棒的烧烤!赶紧来!”左翰博撅着屁股,埋着头蹲在那里冲着墙角大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自觉的避开了这个奇怪的人。
“你告诉我名字叫什么。”安白把手机离得远了些,里面的声音歇斯底里,仿佛要钻出手机。
“名字就叫很棒的烧烤!赶紧来!”左翰博继续歇斯底里。舍友袁波在一旁捂住了脸。
“兄弟,你嗓门忒大了,都打扰我们看电影了。”墙那边伸出来一个头,冲着蹲着的左翰博喊。
“嘿—你这人—”
“你扰民了!”又一个头伸出来。
“我……明明你们……”眼看着往这边侧目的行人越来越多,袁波直接把左翰博拖走了。
“走,我们先去点餐。你给小白发定位。”
“好主意啊,渊博,你咋不早说!我喉咙都快吼劈叉了。”左翰博恍然大悟。
“别叫我渊博。”袁波直接忽略了左翰博的问题。
安白看了看发过来的定位,决定从乌衣巷的中间穿过,那里有一条小巷。
小巷的行人真的很少,看过去黑黝黝的,安白正在犹豫要不要换条路就走,一盏灯亮起来,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姑娘,抓着手电筒跑过,留下一路栀子花的香。
“妈妈,是香水啊,我好漂亮啊。”小姑娘跑到小院子里,垫着脚尖提着裙子转了几个圈。
年轻的母亲声音软软的,“你这哪是喷香水啊,简直是把一个春天都挂在身上了,太香了太香了。”引的小姑娘咯咯直笑。
再然后就看不到了,年轻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回了房间。
安白心里安定下来,走过了这条小巷。
巷子的这头也是巷子,但这是一条安静的巷子,没有多少开店铺,也没有多少游客,只有安安稳稳生活在这条巷子中的人。
昏暗的路灯只能照亮一丁点地方,在这明明暗暗的冷清中,一间开着的店铺就显得尤为突出。
乌衣巷967号,这家小店独自开着,不急不慢,不慌不忙。暖黄色的灯光挂在门边的墙上,映出上边的木质小牌子,一间香水铺。
小店不大不小,除了角落里小小的柜台,其他地方全是架子子,一排又一排,像书架一样。
安白一声从心底发出的赞叹消散于唇边,之前他读书,看到这样一句话,每一本书里都承载着一个特殊的灵魂,每读一本书,都是在于一个灵魂对话。
那天他急匆匆骑着车去了市里最大的图书馆。
他居住的城市有些老了,年轻人向往更大的城市,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于是他们背着行囊出发了,带走了城市的一半活力。
年迈的城市有一个年迈的图书馆,安白走在一个个书架间,无论是抬头还是向四周去看,好像都看不到尽头。
偶尔会遇到一两个读书的人,有时是小孩子,有时是老人。他们沉静,他们是彼此的过客,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人对话。那一瞬间安白感受到了书中的灵魂,他们安静的伫立在这里,安静或疯狂......安白想哭,眼泪莫名的湿了睫毛,溢出眼睛。
而现在,安白站在这家小小的香水铺子里,胸腔内涌现出当时的那种感受。他使劲吸吸鼻子,将眼泪收回眼底,一股清淡的味道涌现,好闻却又说不上来,安白又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却闻不见那个味道了。
于是他凑近架子,企图分辨出是哪种香水散发出来的味道,闻哪一个好像都没有,不特意去闻,但又出现了。
安白想起春天的阳光带着微风拂在脸上,又像是夏天里树下的阴影,也好像秋天里的天高云淡,用冬天里火炉旁的一抹温暖来形容也不是不可。他走到柜台前,看到正在读书的老板,轻声问道,“请问店里的味道是香水混合起来的吗?”
老板抬头,“不是,是店里的香薰,架子上的香水都是密封好的,闻不见味道。”老板示意安白去看窗边,透明的花纹简单的玻璃杯中是蓝白相间的扩香石,靠着暗色的木制窗框,像是一抹亮色,映着暖白色的灯光。
安白动动手指,终究是没有抑制住心底的渴望,他打开手机里的相机,一连拍了许多张,直到拍到自己最想要的那张,安白才放下手机。扭头对上铺子老板的眼睛,脸上飞起一抹胭脂红,安白呐呐到,“不好意思,是......是不让拍照吗?我这就删掉。”
“没有,只要不拍到人就好。”老板轻轻笑笑,眉间温柔。他叫南知意,是个很很秀气的名字。
“谢......谢谢......”
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安白手忙脚乱的挂断电话,感受到老板的目光,安白抓着手机红了脸,脸上满是细密汗水。
??他,他不是害羞,他只是不想打破这片静谧。
??南老板轻笑一声,眉眼间一片温和,“想坐会吗,如果喜欢可以坐下里喝杯茶。”
安白被老板温柔的笑诱惑到,想起还在焦急等待着自己的舍友,点了一下的脑袋生生顿住,,“不,不了,我舍友还在等我呢,我可以下次再来吗?”
“当然可以。”南知意从柜台上挑出一支香水小样打包好递到安白手中,“欢迎下次光临,送给你。”
一向能够很好拒绝他人的安白哑了声,呐呐地接过手提袋,“谢……谢谢,拜拜……不……再……再见。”
他的耳朵火热,离开时的脚步慌乱。
在安白将要走出小店时,一个酒红色的人影与他擦肩而过,安白嗅到对方身上的烟酒味和一种他说不上来的味道,像是恶劣的绅士,又像优雅的痞子,明目张胆的彰显着他的坏。
安白扭头,只看了张扬桀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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