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上官顺尴尬地笑笑，转过头对窗外的一棵银杏莫名生出浓厚的兴趣。
已邻桌有一个月，但今天才是上官顺第一次记住李竹秋这个名字，记住这位脸上时常挂着笑容的女孩。即使上官顺在女孩如沐春风的笑容中，感受不到几分温暖和善。毕竟这可是能面不改色地用把柄“要挟”别人的“恶毒女人”。上官顺内心嘀咕着，今日也算扯平，以后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的确如李竹秋所说那样，不出几分钟李竹秋也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合上记录簿，收拾起文具，伸了伸懒腰，悄悄走到上官顺身后，轻轻拍了拍那正在盯着落叶发呆的女孩肩头：“在想一会要点些什么吗？不好抉择的话我可以帮你哦？”
上官顺还是无法适应女孩那过于明媚的笑容，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拎起书包向门外走去：“已经选好了，菜单栏咖啡类第七个。”李竹秋应该也不曾想过，一句无心的调侃，竟直直命中上官顺内心——上官顺不擅长做抉择。但同时上官顺也逐渐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克服这一点：只要逃避就不必为选择忧心了。上官顺对自己深刻贯彻着的“放弃主义”甚是自豪。
李竹秋面对上官顺惊为天人的回答报之苦笑。码放好书本，整理好桌椅，关上门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无言，氛围甚是凝重。
上官顺渐渐开始后悔刚刚那自以为十分帅气，事后想来万分诡异的回答。
在这不过几分钟的相处交谈中，她明白了，俏皮话一般只能由日常搞怪、八面玲珑的那些同学，或者是颇有人气、处于话题中心的班级红人说出。其主要用途不过为调解气氛、转移话题，或是为交际中处于弱势——尤其是为上官顺这类与社交完全绝缘的同学解围。而由自己说出则无异于将对话直接终结、推入深渊。
不行，上官顺呼吸愈发变得厚重，两人间的这份凝重逐渐化作实体，压迫着她的胸口，淤积在心头。要提出话题打破这诡异的氛围，上官顺此刻内心只有这一个念想。终于，上官顺实在经受不住折磨，前所未见地主动开口挑起话题。
“你……”“上官……啊，那上官同学你先说吧……”鬼使神差下二人同时开了口，上一刻才鼓起的勇气眨眼便化作云烟，上官顺那贫瘠的交际能力原形毕露。
“啊哈哈……没什么，哦，对了，李，嗯——同学，你书包上挂着的小猫在哪买的？很可爱啊，哈哈……”一时间上官顺绞尽脑汁，如落水者攀草求生般，敏锐地注意到李竹秋书包垂下的一只玩偶。上官顺的社交能力在此刻实现了从零到一质的飞跃，但起点实在太低，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这只小兔子吗？这是我自己做的，算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的娱乐爱好吧，不过似乎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李竹秋听罢，眼神充满了疑惑。片刻便反应了过来，随即取下一边书包背带，绕到身前，摘下拉链上的一只小玩偶，给上官顺递了过去。
上官顺接过玩偶，一时语塞，但好在凝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不至于沉重到让自己无法呼吸。
“上官顺也对小玩偶感兴趣吗？如果上官顺同学平日里也能认真记住我的名字，也许不久后，也会有一只小猫玩偶，摆在你的桌角哦？”李竹秋毫无征兆地靠了过来，眉眼含笑，上官顺没能及时保持住让自己感到安心的间距，也不好再拉开距离显得有意疏远，只得撇过头去干涩地笑笑。
她再一次认定，眼前这个女孩一定对自己的微笑充满自信。不争的是女孩也的确有这个资格——那份笑容如同初春时节，映入山谷中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林梢雾霭，与晶莹的晨露交相辉映，格外耀眼。但值得称道的也仅仅是笑容本身，与将其作为交际手段的李竹秋毫无干系。这个女人不是能轻易应付过去的存在。
两人继续在林荫道间漫步，天色尚早，秋高气爽，二人也不急着结束这段悠闲的散步时光。随着并肩的人影逐渐拉长，上官顺也渐渐放下了对身旁女孩的“戒备”——虽说这份戒备在旁人看来实在莫名其妙。
“李……同学做手工很久了吗？即使我对缝纫一窍不通，也能看出这么高的完成度，可不是一时兴趣盎然能做到的。李同学在手工方面真的很厉害啊……”总算酝酿出了句像样的夸奖，上官顺对自己这段过分注水的评价很是满意。
莫不是我在社交方面很有天赋，只不过先前没有发现？
“嗯，算是吧，当初做这只小兔子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呢。不过针线上再怎么精进，造型方面始终是初学者阶段呢。耳朵圆圆、尾巴圆圆的“小猪”，脑袋上写着“三”的“小狗”……哦，还有长着一对长耳朵的“小猫”……”李竹秋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一一道来。上官顺听得冷汗直冒，视线躲闪。这表里不一的女人格外记仇。
二人一前一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不过大多都是李竹秋在自说自话，上官顺不过恰时地回应几句，证明自己一直在听着。
“……上官觉得怎么样？”李竹秋突兀停下脚步，回过头，与上官顺游离到失焦的目光相会。
不过一句询问，却让正在走神的上官顺猝不及防，连忙移开目光随口应道：“啊……是啊，嗯，确实。”嗯？什么时候她对我的称呼变成上官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来熟吗？进度好快……上官顺一脸震惊。
李竹秋夸张地长舒一口气，又一次凑上前来。好在这次上官顺早有准备，不动声色地保持着自认为社交的“安全距离”。“本以为上官同学会像邀请你喝奶茶那样，找借口推辞呢。真的很高兴你能接受邀请，那下周一放学后，我们在高一教学楼四零三室集合吧。”
李竹秋没留给她提问的机会，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踩着金黄的银杏叶，如小鹿般轻快地闯入林荫深处。
还未等上官顺回过神来，女孩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转过身，向她招了招手。“得益”于上官顺糟糕的用眼习惯，只是相隔数十米，却仍然看不清楚此刻女孩脸上的神情。
片刻后，伴随着风儿携来女孩那银铃般的话语，上官顺仿佛真切地看到了，李竹秋那如春日朝曦般明媚、细雪初融般温和的招牌式笑容。
“要跟上哦……下单了咖啡类、第七项的瞌睡虫小姐……”
实在是令人火大。上官顺脸颊微燥，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真是个麻烦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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