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雄性人鱼眉头压低，眯了眯眼，盯着虞宴的脸，如盯着一只猎物。
虞宴心脏骤停：这家伙要干嘛？他蜷了蜷尾巴，将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眼前的人鱼随着他的后退不断弯腰逼近。
虞宴：！！！！！！
“大哥！”虞宴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艰难笑着：“您饿不饿？我出去找食儿给你吃啊。”
金红色的人鱼没有说话，他如墨玉一般眼珠冰凉的扫过虞宴全身，像在思考这么弱小的身躯能捕猎到什么食物。然后沉默着侧了侧身。
虞宴抖着尾巴，撑着手臂狼狈的往外爬。欲哭无泪，这人鱼长得是真好看，吓人也是真吓人，他还是先躲出去吧。
在他未看到的背后，赛克里兰抱臂，歪着头皱了皱眉，得出结论。这条亚成年人鱼不仅没有尖利的爪子和牙齿，也不会灵活的使用尾巴，大约是一条残疾的人鱼，因此才被驱逐出族群。
没错，赛克里兰刚才是在观察虞宴的牙齿。
虞宴费力的爬出洞穴，伸伸尾巴，蓄力一甩，没有想象中的畅游，而是贴着地面往前咕涌了一段。
目送对方阴暗离开的赛克里兰：“......”
拍板，这条人鱼真的是残疾。
他郁闷的轻啧一声。人鱼的自愈能力再强也要有恢复期，更别提他背后的伤口接二连三的被撕裂到血肉模糊。在实验室里人类给他下了大量麻醉剂，到现在他的四肢还有些麻木僵硬，不然他也不可能出逃时被枪械打中。
若不是有这些情况，他早该睁眼时就离开。除了伴侣，人鱼向来不喜欢有其他同类进出自己巢穴，更不会主动为陌生人鱼觅食。
但那条小人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在彻底恢复之前，他只好勉强缩居在这片狭小的居所，接受那条人鱼的好意。这里正好可以隐蔽他的踪迹，躲避那些人类的寻找。
等他恢复后，他会和那条亚成年人鱼解释清楚并进行回报。这么想着，赛克里兰不免又惋惜的摇摇头，可怜的小人鱼，不仅被族群驱逐，连求偶都分不清雌雄。
而此时不知道自己已经背上求偶行为的虞宴正在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运气真不错，他捡到一只漂亮的翡翠螺。虞宴吃到过海蚌的味道，手里的翡翠螺当然不肯当冤大头似的去给那条陌生的人鱼。于是找了块礁石，将它梆梆梆的撬敲碎，掏出里面筋道鲜美的螺肉放到嘴里嚼嚼嚼，然后慢悠悠的继续前行，寻找食物。
大海深邃且神秘，广阔无垠的边际让它可以容纳万物，这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地形，也生长着无数生物。颜色绚丽的珊瑚林肆意生长，成为鱼群栖息的场所。长满青苔的礁石上慢吞吞爬着七彩斑斓的海星，正优哉游哉的沐浴着阳光。这里有茂密的海带丛，也有着砂石铺地。为各种动物提供生存的场地。
虞宴贴着地面游行，不去看在自己头顶恣意畅游的鱼群。很显然，这些小鱼也有着自己的交流方式，虞宴这条捉不到食物的人鱼已经不再让他们如临大敌。
忽然虞宴正在倒腾的手臂停住，他有了重大的发现。
一条鳐鱼正趴在砂砾中，灰色背部让它几乎与沙子融合，扁平的体型埋起来后使地面看不出任何起伏。要不是虞宴贴着地面行走，还真不一定能发现他。
而很显然，那条鳐鱼也没有想到竟然能有生物发现自己。它正一动不动的趴着，连纤细的尾巴也没有活动，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虞宴目测了一下，对方摊开后大约有他上身那么大。该这么捉住对方呢？虞宴犯了难，他的爪子并不锋利，很难将对方钉住。一旦鳐鱼反抗起来，那巨大的背鳍在水中扇起，自己可招架不住。
四处打量了一圈，他又捡起了自己的老伙计——分量不轻的一块石头。张牙舞爪的向那条鳐鱼扑过去，他先一尾巴坐到鳐鱼宽大的背部，拿着石头对着它的脑子一通乱砸。
鳐鱼在虞宴碰到它的那一瞬间就有了动作，但被虞宴整个身体压住，只能奋力挥动自己宽阔的两翼进行反抗。
对方的皮肤滑不溜秋，让没有尖锐指甲的虞宴无法按住，那扇起的两翼如巨大的巴掌，毫不犹豫的扇着虞宴的脸。
虞宴：艹！别打头！
鳐鱼：你先把石头放下再说话。
两条鱼就这么纠缠着，激起砂砾激荡，一阵尘土在海中飞扬，只能看见两道身影激战正酣。
最终还是虞宴以身躯这一微弱优势打赢了鳐鱼。对方的头部被他狠狠敲了几下，整条鱼都翻起白眼。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过去。
虞宴长舒一口气，丢掉石头，看着好大的生鱼片，忽然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口。人的时候连只鸡都没杀过，现在就要整啃一条鱼了。
吃吧，不吃还能怎么办呢？入乡随俗，总不能饿死吧。
虞宴呸了两口嘴里的沙子，扯起一边扁平的鱼鳍正要下口却忽的顿住。看看四周，有些空旷，感觉不安全。带回家去吃？他辛辛苦苦打到的猎物为什么要给那个病怏怏的人鱼！
想了想，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拖着鳐鱼的尾巴，躲到一块礁石后，蜷着身躯，啃第一口时还有些不忍，但充满韧性，清脆鲜美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啃得满嘴流油。
这么一条鳐鱼对于虞宴来说刚刚好，他还保持着作为人时的习惯，将内脏剔除，这些鱼肉足够他**分饱腹。这是他来到海底六天中吃到的最丰盛的一次伙食。满足的打个饱嗝，悠闲的摊开尾巴，尾鳍慢悠悠拍着地面。
如果每天都能有这样的伙食就好了。虞宴看着头顶蔚蓝深邃的海水与细流波纹想着，脸上露出餍足的表情。
做人时如同牛马一般辛辛苦苦的打工干活已经让他受够了，变成人鱼虽然不是出自他的本愿，但他同样希望可以过上富足悠闲的生活。
虞宴没什么大志向，只要日子过得去他就很满足了，如果再吃穿不愁，他就更快乐了。
虞宴吃饱后有些昏昏欲睡。可他很清楚这里是海洋，随处都充满着危险，于是强打起精神，准备回巢穴去休息。
他正起身，忽然想起自己家里还有另一条人鱼，原本愉悦的心情顿时有些烦躁起来。
真烦人，他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上，怎么有多余的能力去管别人呢？
可虞宴目前又找不到更好的住所。所以他还不能放弃那处洞穴。可他这样空着手回去，身负重伤的雄性人鱼大约是没有能力自己出门狩猎的。
虞宴垂垂眼眸，看到丢掉的那些内脏，正有几条小鱼偷偷摸摸的想要分一杯羹。他伸伸手，结果和之前差不多，那些小鱼灵活的让他连片鱼鳞都摸不到。
如果将这些内脏拿回去，那条人鱼不就知道自己在吃独食了么？虽然虞宴并不认为自己的劳动让自己享用有什么不好，但为人时的人情世故却让他不好意思将这些内脏拿回去。
虞宴看着在一旁眷恋不肯离开的鱼，又看了看一旁的颜色各异的珊瑚丛，心里有了主意。他只是身体变成人鱼，又不是脑子退化了。
虞宴掰下一些两叉轴孔珊瑚。这种观赏性很强的大型珊瑚放到陆地上价值不菲，可在海洋里，几乎随处可见。
利用珊瑚的枝杈，将他们穿插起，然后又添几条海带绑住重要部位，就这样做出了一个半圆形状的篮子。
虞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愉快的吹了声口哨。随后在被松软砂砾铺就的地面上刨出一个坑，将内脏放在坑里，珊瑚篮放在上面，用一块石头支起。石头上绑着一条长长的海带，虞宴将尽头攥在手里，躲在远处。
这种陷阱就好像他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捉麻雀是一个道理。
先有一些小鱼钻到坑里去吃诱饵。虞宴耐着心没有拉动陷阱。那些鱼太小了，可以从珊瑚的缝隙里钻出去。
就在虞宴昏昏欲睡时，一条石斑鱼摇动着鱼鳍，探索着游了进去。虞宴顿时紧张起来。
那条石斑鱼长的十分丑陋，可警惕性却不低。
它先在珊瑚篮外停了一会儿，看好多小鱼都在啄着食物，于是也试探着靠近，慢慢的，直到所有身子全部进到篮子下。
就是这样它还不肯轻易过去，又在篮子边缘停了片刻，飞快在诱饵上啄了一口又退回边缘。停了一停，大约是在回味嘴里的味道，又或者觉得没有危险，这才来到坑底，去吃诱饵。
拉动的海带带走了垫着的石头，等了半天珊瑚篮终于网住一条大鱼。
随着篮子落下的那一刻，鱼儿们惊慌的四散逃开。石斑鱼游出坑的那一瞬，珊瑚篮已经将坑洞严严实实的罩住。小鱼还能从缝隙里跌跌撞撞的逃走。可石斑鱼只能在里面无能狂怒，它将珊瑚撞的抖了几抖，也不能掀翻这个大网，更不能从缝隙里出逃。
虞宴欢天喜地的靠近，看着筐里的石斑鱼挣扎到有些疲惫，才解开一条海带，打开一道天窗，拿着石头伸手进去，摁着对方的脑袋一顿顿梆梆绑。他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小时候见奶奶杀鱼，都是先拿刀背敲在鱼头上，把鱼敲晕。
用海带穿好石斑鱼的鱼腮，他检查起自己的装备。珊瑚篮被撞的有些松了，再绑一绑就可以。鳐鱼的内脏被吃的还有一半。这些它得收好，明天还得用它做诱饵。
虞宴不打算再捕了。他已经吃饱了，往后想吃的时候再捕，不然时间长了容易腐烂。而且家里还有一条人鱼，他捕的多了岂不是都要到那条人鱼嘴里？
是他收留了对方，还给对方做了一场‘手术’再给对方带回这么一条鱼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虞宴收拾了收拾，拖着装备与食物，蹒跚着往自己洞穴的方向前行。顺手又薅了几把海带，捡了几枚薄薄的贝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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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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