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启动，满车人跟着一晃，拥挤带来的闷热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汉卿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眼里的欲、念和坏都那么浓，他像只猛兽，游刃有余地挑逗着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
撩人不成反被撩啊！天啊，他太诱了……
这里的羞根本不用演，慕丹予脑海里一朵接着一朵炸烟花，压都压不住，脸和耳朵联起手来出卖她，烧成一片。
快到下一站，人群朝门口涌，拥堵感终于稍有缓解。
“不说？”赵汉卿又凑近慕丹予耳边，压低声音，“那就下次。”
地铁到站，门开了。
黑发小顺毛半框眼镜又背书包，是挺典型的学生装扮。但赵汉卿的视线隔着镜片明目张胆地在她眉眼间绕，噙着坏笑后退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野惯了的浪荡子。
某一刻，他的笑意和视线瞬间收敛，转身下了地铁。
何源喊了“咔”，慕丹予还没回过神。身后传来敲车窗声，她转回身。
车窗外，赵汉卿举起手机。
地铁的关门提示音在车内回荡，车里车外都在拍照起哄。
慕丹予的脸更烫了，接起电话。
车开了，赵汉卿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声音却还在耳畔：“我在下一站的A出站口等你。”
她干咳两声，强装镇定：“然后呢？”
“有些人好像对我最近的表现不是很满意。”赵汉卿轻笑，“陪陪她。”
-
街边停着一辆瓷器灰阿斯顿马丁，后车窗放下一半，一只戴着小叶紫檀手串的手恣意搭在窗口。
慕丹予压低帽檐四下看看，确认没人注意到她，小跑过去，拉开车门。
姜仁野坐副驾驶打王者，屏幕一灰，他咬着后槽牙低骂：“这个狗兰陵王，又抓我。”
说完，抽空跟她打声招呼：“予姐。”
慕丹予瞄一眼车内后视镜，驾驶位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有点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脑海里画面重合，她忽然瞪圆了眼：“你不就是给我打电话，让我去REALM CLUB接赵汉卿的那个酒保？”
男人没说话，倒是副驾驶传来爽朗笑声。
姜仁野又骂一声，终于肯抬眼，他拍了拍男人肩膀笑得肆无忌惮：“老板变酒保，我萧哥也有今天。”
“……”
慕丹予转头看同坐后排的赵汉卿，点点头：“你们合起伙来耍我？”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推下金丝镜框，透过后视镜看她，笑着自我介绍：“井萧，赵汉卿的高中同学。上次骗你纯属无奈之举，我是怕有些人憋出病来，你别介意。”
赵汉卿蹙眉踹了井萧靠背一脚，后者立刻投降般的举起双手。
“哦？”姜仁野嘴角噙着坏笑，“不会是什么相思病吧？”
赵汉卿倾身向前，勒住姜仁野脖子：“你也活够了？”
姜仁野顿时五官乱飞，朝慕丹予投来求救眼神：“嫂子救我！”
慕丹予一怔，脸颊发烫：“救不了，谁让你乱说话。”
“我靠，我哪乱说话了？你别看他好像多傲似的，其实他高中就……”姜仁野话说一半，被赵汉卿死死捂住嘴。
高中就？
慕丹予挑眉仔细听。
但姜仁野后面的话全变成带点声调的“唔唔唔”，听着像是反复重复三个字的词。
半晌，姜仁野求饶似的拍了拍勒在脖子前的小臂，赵汉卿才放开他。
他大口大口喘粗气，看着慕丹予：“你看他这个死德行多得罪人，以后你可得好好管管他！”
怎么又cue到她了……
车里空间小，空调又开的足，闷热闷热的。
被调侃了一圈，慕丹予打心底里往外发燥，忙岔开话题：“我们去哪？”
“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赵汉卿视线在慕丹予素净的侧脸上流连。
小姑娘脸皮薄，早就羞得像颗红透的番茄，却没有反驳那些调侃。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眨眼频率突然变快，许久，瞄过来。
四目相对，他的焦点只在她眉眼，她身侧的背景自动朦胧，车窗口圈住的枯枝仿佛缓缓开出一簇簇栀子花。
一辆公交车缓慢驶过窗口，遮住了“花开”。
赵汉卿的视线不觉擦过慕丹予耳边，落在公交车上。
公交车里人满为患，那个满脸凶相的男人就挤在乘客中间。
耳边是梅彬早上的汇报：“这段时间，那个男人出现过几次，有两次是在你们小区门口。是个练家子，我追不上他。”
赵汉卿拍了拍井萧的座椅靠背：“跟上前面那辆公交车。”
-
北川公寓，天江占地面积最大，人最杂的公寓之一，高新区一半以上的工厂和建筑工地都有员工住在这。
赵汉卿压低帽檐穿过走廊，推开506室的门，一股剩饭菜的馊味和脚臭味混杂扑面而来。
戴口罩和没戴一样，他蹙眉捂住口鼻。
这是一间八人寝，上、床下桌。
系在两张上铺的麻绳横穿过寝室，挂着几件还滴水的衣服。V领暗红色毛衣变了形，浅红色的水顺着衣角滴滴答答落进吃剩的泡面盒里。
白瓷砖黑得发粘，到处是烟头、袜子卷和劳保鞋。
最角落的床，上下都用深蓝色格子布帘遮的严严实实。
赵汉卿绕过湿衣服，一把拉开床下的格子布帘。
墙上挂着个硕大的木框相框，里面夹满了慕丹予的照片，有些明显是用像素非常低的手机偷拍的。
他额角突突的跳，愠怒在胸膛翻涌，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关节咯哒咯哒响。
门口传来闷厚的男声：“找谁？”
赵汉卿转回身，满脸凶相的男人就站在门口。
两人隔着滴水的衣服相望，几秒后，男人似乎认出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圆寸，眯起眼，眼底又透出那种锋利的敌意。
似是心知肚明，早就互相仇恨着。
两人快步靠近对方，赵汉卿一把扯断横在中间的麻绳，抬脚踹过去。男人反应很快，侧身躲开。
男人挥起拳头，快准狠朝赵汉卿头侧打来。赵汉卿竖起小臂挡住，人被强大的力道推出去好几步，后背猛地撞上梯子。赵汉卿刚侧过身，男人一拳重重落下，梯子瞬间弯成V字。
赵汉卿拾起酒瓶对着男人头顶砸下去，男人及时用小臂护住头。酒瓶四分五裂，赵汉卿绕到男人身后，抓准他刚放下手臂的时机，迅速用臂弯锁住他下颌，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他的头。
这招叫断头台，无解，是能致死的招。
男人是练家子，当然很懂，于是不再挣扎。
此时，井萧和姜仁野才赶过来。
“为什么跟踪慕丹予？”
赵汉卿手臂勒紧，同时用力掰男人的头，男人整张脸胀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却不吭一声。
姜仁野指着男人：“就是你觊觎我予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赵汉卿注意力这才落到姜仁野身上，眯起眼：“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看着阿予吗？”
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慕丹予跑进门，视线在三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被赵汉卿断头台死死锁住的男人脸上。
她脸上迅速划过错愕，惊恐等一系列复杂情绪：“爸？”
赵汉卿，井萧和姜仁野同步看她，异口同声：“啊？”
-
临江桥三楼男洗手间窗口，三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背对门口并排站。三缕烟雾并排飘散，各有各的忧郁。
姜仁野嘬一口烟：“卿哥，你之前就没想过，这人可能是予姐他爸？”
赵汉卿从双手捂脸改成单手撑额头，转头看来：“这两人站你面前，你能看出来是父女吗？”
慕文光保守估计得有一米八五，是那种类似于施瓦辛格的超大块头。单眼皮塌鼻梁薄唇，满脸横肉，梳着几乎贴头皮的圆寸。
就是八百度近视不戴眼镜，也绝对看不出慕丹予和慕文光有一丁点像……
姜仁野，井萧和赵汉卿进一步陷入沉默，同步抬手抽烟。
井萧推下金丝镜框：“老赵，你这第一印象分……”
姜仁野连连摇头：“对未来岳父拳打脚踢，得负一万分吧？”
赵汉卿扔掉烟头用力碾碎，压低帽檐转身朝门口走。昂首阔步，像是下了什么必死的决心。
开门时，风鼓开他的冲锋衣衣襟向后散开，宛如高高扬起的英雄披风。
姜仁野脑海里吹起号角，附带一句声音高亢的“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转瞬，他收起漫无边际的想象，怼了下井萧胳膊：“你说卿哥这是想干嘛？”
井萧留下一句“多喝少说话”，跟上赵汉卿。
“多喝？”姜仁野蹙眉迷茫，追上去，“喝什么？”
五分钟后，临江桥880包间门口挤着两个服务员。
甲手里拿着四瓶二锅头，乙手里是四瓶茅台，两人互相看看，赶忙低头查订单。
赵汉卿和慕文光异口同声：“我点的。”
两人一怔，同时但各自补充。
“茅台。”
“二锅头。”
姜仁野惊呼：“我靠，生死局啊。”
被井萧怼了下，姜仁野敛起夸张表情，转而朝慕丹予疯狂眨眼发电报求救。
慕丹予摊手，她真的爱莫能助。
来之前，她和慕文光短暂聊了会，基本是慕文光单方面了解她和赵汉卿的情况。
“到哪一步了？”
“还没在一起……但是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你想和他在一起？”
“……”
“他先过了我这关。”
说这话时，慕文光一掌拍到桌面，慕丹予坐的椅子都跟着抖三抖。
这一掌让她瞬间梦回小时候，也记起慕文光一直是个沉默寡言但很严厉的父亲。
八瓶酒”当当当”摆到桌面上，慕丹予回过神，悄咪咪瞥一眼赵汉卿。
现在想想，她其实对他不算了解。她甚至不知道他酒量怎么样，只知道他真喝多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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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坚持独自送赵汉卿回家的慕文光，关上门就抓起赵汉卿衣领，把人怼到墙上。
他蹙眉不耐烦地晃了晃看似醉成一滩烂泥的人：“阿予不在，你别装了。”
赵汉卿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把扑到慕文光怀里，死死揪住他的衣领，眼泪瀑布似的往他衣领子里灌。
孩子似的哭嚎，响彻天江的冬夜。
“爸，我是真的喜欢阿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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