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浮山咂摸着嘴,觉得这事儿不对味,他拍着肚皮,喊道:“田长生——”
那唤作田长生的小兵小跑着赶过来,站在他身前点头哈腰:“将军,有啥子吩咐?”
刘浮山早年是关外人,性格豪爽,但行事粗鲁,他一脚踹在田长生屁股上,“让你传的信你他妈给我传没传?别他娘的等我打过去了,对面还不知道投降呢?”
那田长生冷不丁被踹一脚,连忙讨饶:“哎呦呦,传了传了,将军,不仅给抚州传信,往毕节也送了过去。”
刘浮山这才摸摸脑袋,让他滚,嘀咕道:“手里就三万兵,老子怎么打天下?这点儿兵喂鱼都不够。”
正说着,就见临川城的城楼上变故突起。
刘浮山感觉不太对劲,一拍大腿,指着前线的几个小兵喊道:“你们几个给我看看去,发生啥事儿了?!”
城楼下一排排尸体像是死鱼一样。
本来仗着谋逆的名头无所顾忌的叛军们看见这一幕纷纷被震慑,不敢向前,阿命趁着这功夫走上城楼。
“不好了,将军!”
她慌张地跑到魏峰和孟泰跟前儿,“那个女官,竟然带了一队人马攻打过来!”
语毕,众人大惊失色,只有一旁的季明叙不为所动,他像是痛极了,唇色惨白,被几个叛军押解,极其沉默。
“从哪儿冒出来的军队?!”
孟泰眉头一皱,心中慌乱不已。
魏峰让这小兵再去探,大手一挥:“再探再报!”
然而小兵冲着他笑了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魏峰捂着脖子,只感觉大片温热的液体正拼命从喉管处涌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小兵。
孟泰正欲呼救,就被方才一言不发地季明叙重重踹在了地上,阿命用手里最后几枚针了结他的性命,城楼上的士兵不多,十来个,阿命将藏在衣服后面的绣春刀拔出来,刀势大开大合。
不待城楼下小兵登上来,阿命已经解决完此间人手。
季明叙“轰”一声单膝跪地,他疼痛难忍,脖颈上青筋暴起,他推开阿命去扶他的手,拼命道:“别管我,你走——”
阿命直接扯下一旁叛军的着装,二话不说往他身上套:“快穿——等会儿人都上来了。”
季明叙拔掉腿上的箭头,随后一边换衣服,一边向隐蔽处挪动,他疼得浑身冷汗直流,多次想让阿命直接把自己扔在这儿。
那箭头是往他的骨头里插的,现在里头还有几个碎片没拔出来。
这时候已经有发觉不太对的叛军们走上城楼查看。
阿命坐在一边擦着绣春刀,神色平静,见季明叙竭力忍痛,便抬手替他擦了擦汗。
他向她肩膀上靠去,一句话说不出。
不一会儿,城楼下叛军们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阿命将季明叙摆好,拿起绣春刀向城楼的楼梯处走起。
季明叙看着她背影,眼前一黑,意识直接陷入晕厥。
“快!楼上情况怎么样?几位大人们呢?”
那被派来探路的小兵见是自己人,拿着长枪探头探脑,还用手去碰阿命,阿命低声道:“嘘——”
后者反手捂住小兵的嘴,直接扭断了后者的脖子。
她将尸体扛起,搬到另一个楼梯口,过道的士兵尸体也被她挨个搬过去,等做完这些,才发现季明叙已经晕厥过去。
阿命眉头一皱,从怀里掏出一个参片放在他嘴里,从清水胡同走前特意拿的,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城内不出意外,还有六七百人。
阿命估量了下城楼上的武器,觉得也不是没有把握赢。
.
季明叙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医馆内,老大夫正在给他的膝盖清创,床边坐着个磨刀的女人,黑衣箭袖,长发高高束起。
见他睁开眼瞅着自己,阿命看过去:“还疼吗?”
她起身把绣春刀扔在一边儿,摸了摸季明叙脸上的温度:“不烫了,比前两天强。”
正给他清创的老大夫不敢多看,生怕惹了这个杀神忌讳。
季明叙感觉浑身不像之前烧得那般浑身疼,但现下手臂和腿还是使不上力气。
阿命从一旁桌上拿来粥食,想喂他喝点儿,季明叙想起身,但膝盖上的伤口还传来刺骨感,很明显刘浮山往里头刺进去得不是一般的肩头。
那老大夫扒着他的膝盖来回翻找,霎时间血肉模糊,阿命低声对他道:“忍着点儿,一会儿箭头就出来了。”
季明叙想接过她手里的碗自己吃上两口,结果筋骨疲软,他苦笑道:“这刘浮山生怕我跑了,这软筋散的药效怎得现在还未化解。”
阿命安慰他:“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我们这是在何处?”
“不在九江,毕节。”
季明叙有些恍惚:“自我晕倒时,过去几日了?”
“两日,我带了两匹马,毕节有我的人手,你不用担心,这老道是毕节的赤脚大夫,我从山里带过来的。”
季明叙躺在她的腿上,亲了亲她的手背:“辛苦你了,其实......你把我扔在那儿,也没什么关系。”
阿命去抚摸他散落的长发,声音较方才轻柔一些:“一个男人的确不重要,但你是季明叙啊。”
季明叙心里一动,他问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阿命淡淡道:“杀出来的,大概是杀了两个时辰,我把尸体扔在城楼门前以示威慑,后来他们不敢与我作战,就放咱们俩走了。”
毕竟孟泰和魏峰已死,群龙无首,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
季明叙心里一紧:“你没受伤吧?”
阿命摸摸他的脸,笑道:“没受伤。”
背上多了几道疤而已。
毕节正是雨季,两人说着话,现下又淅淅沥沥下起雨,窗外来了人,喊道:“将军。”
季明叙抬头看去,发现这人身材魁梧,样貌有些眼熟。
阿命头也不抬道:“进来。”
那老大夫见状想溜走,阿命却让他赶紧治伤,“治完放你走。”
“好好好。”
老人讪笑着,偷瞄了阿命和季明叙几眼,躲在一旁继续用药杵捣药汁。
毛督前几日在阿命刚到毕节时,就和她见过面,现下见季明叙行了,站在一旁恭敬道:“季世子。”
季明叙从阿命身上起身,重新靠在床头。
阿命问道:“现下城外情况如何?”
毛督从怀中拿出情报,用北元语道:“咱们在临川、抚州、文州的暗桩传信回来,说是抚州也叛变了,而且蔺方元和金文栋被生擒,现下朝廷未有动作,只怕这两人凶多吉少,对了,伊奇在抚州听见动静不对,也赶忙掉头来毕节了,应该明日就能到。”
阿命眉头皱起:“抚州城竟然也叛变了吗?”
毛督也觉得稀奇,“这九江向来富庶,历史上起义多是苦寒之地聚众而起,这九江起义,简直前所未有啊。”
两人交谈全都是北元语,季明叙只能通过一些地名去猜测两人在说些什么。
季明叙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心想:这次若是能回京,一定要好好学北元语。
毛督汇报完情况,阿命才说了些最近的境况。
她指着季明叙道:“以后如果有可能,我贴身人应该算他一个。”
毛督点点头:“将军年过二十五,也是该早早考虑结婚生子,培养继承人才是。”
说罢,他又谨慎道:“情爱只是身外之物,将军日后登基,不在乎这一个男子,左右日后全天下的人都愿意为您开枝散叶。”
阿命觉得稀奇:“你这来一趟毕节,怎么脾气都温顺不少。”
“因为他就喜欢装蒜!”
窗户外又多一道人影,乌日嘎身形更为高大,他开个玩笑,语气轻快道。
毛督摸摸鼻子:“跟苗人打交道,不装不行啊。”
“得了吧你。”
阿命一拳捶在他胸口上,也跟着笑起来。
乌日嘎寻了一处落座,向季明叙点头示意。
“你我作为朝廷的大臣,现下发生谋逆却弃城而逃,只怕皇帝会怪罪下来。”
季明叙斟酌着开口。
阿命自是想过这件事,她沉思道:“刘浮山等人究竟与谁合作,又是因何而谋反,这一点须得调查清楚,依我之见,如今九江沦陷,刘浮山等人定会联络周边城池抵御朝廷,我们有请罪的功夫,还不如直接向徐陵求援。”
季明叙诧异:“徐陵会同意?”
阿命意味深长道:“他是保皇派,虽然皇帝一直想夺他的兵权以削弱徐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但是徐陵本人对于朝廷可谓是忠心耿耿,你我若是向徐陵求援,说不定还能分一些兵权出来。”
只要有兵,什么都好说。
季明叙深知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徐陵真的愿意与阿命交易吗?
却不料女人话锋一转:“徐陵与皇后的结盟,对于庆愿来说可不是一个好事,同样,徐陵此前既然与皇后有交易,怎能说不想与皇后联手削弱庆愿的势力呢?”
双方皆是你死我活的对头。
否则此前徐陵不会想着娶吴音柔来巩固皇帝的信任,徐文达虽是庆愿党,可徐陵却是实实在在的保皇党。
季明叙皱着眉头:“你这是从何得知?”
阿命呼吸一滞,想起之前在启祥宫发现的那两封信并没有同他说,她避开男人探究的眼神,下意识扯了个谎:“是温奉和从启祥宫宫殿里发现两封信,他没来得及看,便尽数被我拿去了,当时九江的任命刚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说。”
季明叙眸中划过恍然之色。
阿命奉命前往九江前,两人正在闹别扭,那时候不与他说也能理解。
而知道内情的乌日嘎和毛督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在一旁装死。
那时候阿命虽然对待季明叙与旁的男人不同,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股情愫,自然下意识不想将这些背后的暗诡告知于他。
见状,两人起身,与阿命约好别的日子,便从这处石屋离开。
阿命这两日买了许多煤炭放在屋中,屋内热气蒸腾,雨季的毕节本是阴冷一片,现下却温暖如春。
季明叙墨发披散着,他靠在床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现下搭在棉被上,阿命探身摸摸他的额头,见他有些倦怠,便用脸贴贴他:“睡一会儿?”
研磨草药的老道回了自己屋子,可不敢打扰小夫妻私语。
关节处此时像有针在扎,季明叙方才也是忍着痛,现下见人都走了,宽大的肩膀微微塌下来。
男人素来大气精致的眉眼现下带着苍白之色,较往日多些憔悴,阿命给他倒了杯热水,轻声问:“晚上吃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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