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坐在橡木树下的女人明显愣住了,怔怔摸上发顶的花环,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外。
静默的郁金香,在暖阳照耀下含苞欲放,忽起一道喧嚣的风。
萨琳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流淌的思维指引她向前,去触碰那抹金色的光辉。
她常会将头发低盘起来,发辫固定在耳边,耳畔的发丝微卷,蹭过恬静柔和的眉眼。
如今被花环一勾,一缕未牢的金发掉落在颊边。萨琳倾身过去,小腿压到了女人落在草地上的裙摆,被蛊惑般地伸手。
酥酥麻麻的痒意自鬓边传来,我偏过头,下意识抬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她的身体因此一晃,急忙将手掌撑在我腰旁,借此来稳住重心。
萨琳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轻浮,急忙道歉:“对、对不起,维尔达小姐。我只是,好像感知到了什么。”
我拉开与她的距离,手指一勾,灵巧地将那缕掉落的发丝重新盘回脑后。目光再扫过去时,萨琳垂头蹲在一旁,像藏于木间的小蘑菇。
我轻呼一口气,慢慢站起来,拍去挂在裙摆上的草粒,并没有指责她,只是温言道:“走吧。”
沉默走在路上,我问她:“您刚刚感知到了什么?”
萨琳怯怯看我一眼,轻声道:“流淌。”
“如溪流,如江河,翻腾向前的物质之河。”她仰头,小雀在林间穿梭,“现实的一切皆消散,唯有它不止息。”
“那是本质。”我很高兴她对灵能有进一步的思考,“您有很大的进步。”
“本质…?”
萨琳抿唇,望向我欲言又止。我鼓励道,“您有任何疑惑都可以向我开口。”
她又露出了纠结的神色,“您的本质…是自然吗?”
“嗯?”我失笑,“您怎么又——”
“是的,我又感知到了您。”萨琳闷闷道,“抱歉,我知道这很冒犯。但我似乎极为容易闻见您的气息,也…容易去感知您的本质。”
“它指引我向前,去…触碰您。”
主楼近在眼前,我仿佛已能看见夏洛特太太站在门前等待的身影。我嘴角隐约浮起一抹笑意,晏然道:“那我的本质,每时每刻都是一样的吗?”
“不是!”萨琳急忙否认,她似乎早有答案,“每时每刻,都会有变化的。今天的很不一样。”
我瞧见夏洛特太太见着我们后顷刻放松的目光,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聪慧的女孩,您今天做得也很好。”接着又提了个小小的请求,“但以后能不能尽量减少对我使用魔法术式的次数。”
“…我会的,维尔达小姐。”
萨琳拎起裙摆小跑上前,轻轻拥抱了久候的夏洛特太太。
…
夜凉如玉,月色似流水般倾撒。我推开窗,风被搅动的扑腾声越来越近,直到一只渡鸦施施然落在窗台。
我从它脚上解下红绳捆着的信条,上面的墨汁还未干透。
『杰森·梅洛恩出现在塞罗米尔魔药协会的宴会上,临走时带走了一件物品,其他暂时不清楚。』
待渡鸦飞走后,我沉默着将信条烧了个干净。杰森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他的母亲是纯正的魔法学家。
我的母亲是普通的人类。
人类对魔法学家存有歧视,魔法学家群体里对血脉也有歧视。纯种血统的灵感更充沛,混血便低人一等。
梅洛恩家族常年隐居在佩洛葛山谷里,以炼制魔药为生,直到第五代才真正在魔法界搭起了一道专供魔药生产的商业线,势力也逐渐扩张。
如今是第八代,我的父亲迈伦·梅洛恩。
杰森自小对我有极大的敌意,不仅仅是对混血的不屑,更是同龄人间的芥蒂与警惕。
因为我的木系灵感格外强烈,对植物的共鸣与聆听几乎强过家族的所有兄弟姐妹,我的父亲也曾在一堆子女中另眼看待过我。
但可惜,世间的平衡总会在一处过多一处则少,我对魔药炼制一窍不通。
一个混血能有如此强大的灵感却没能继承家族的天赋,我的存在成为了一个尴尬。所以在父亲病重,家族权势更替其间,杰森毫不留情地对我赶尽杀绝。
我只得逃离出来,时不时托人关注他的动向。
里维伦家族便是最好的去处,这是我与里维伦夫妇一场暗中的交易。
“笃笃笃——”门口传来道细微的敲门声。
我将窗户关上,走去开了门,瞧见来者后当即一愣。萨琳站在门前,银白色的长发散在腰际,脸色有些许苍白。
我挡在门口,“萨琳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她抬起深蓝眼眸看我,带着请求,“我能进来坐坐吗?…嗯,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现在早已过了十二点,临睡前是夏洛特太太亲自去帮她熄灯,如今头发凌乱,不像是没睡着,倒更像是,惊醒。
“当然。”我移开了身子。
房间很空,我没时间去置办,行李也精简。萨琳只着一身单薄的睡裙,我让她去床上坐着,自己则坐在房里唯一的椅子上。
月光下,我瞧见她的肩在微微发抖。
“维尔达小姐…”萨琳似乎攥紧了衣角,“通灵的话,我会梦见鬼魂吗?”
通灵?应该是我给她看的魔法书籍上的灵系魔法术式。我想了想,应答,“会有这种可能。”
她咬唇,侧头将精致的脸庞埋进黑暗里,声音颤抖:“那,它们会伤害我吗?把我抓走?”
“不会的。”我起身,走到她面前,“通灵只是与魂灵交流,并不会对您产生伤害。那只是梦,萨琳小姐。”
萨琳掀起眼眸向我看来,夜空般的眼里盛满星河,摇摇欲坠,“…真的?”
“当然。”我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睡吧,萨琳小姐,我会在您身边。”
萨琳的呼吸抖了抖,慢慢拉住我的手,“我能在这睡吗?”
我笑笑,“当然可以。”
她如同羽毛般轻飘飘地躺下,柔软的被褥铺在她身上,似乎了无声息。我坐在床边,怜惜地将手放在萨琳背上轻拍,又轻抚上她的脸。
她的呼吸早已均匀,仍在睡梦中,无意识亲昵地蹭了蹭我的手掌。
…
我慢慢睁开眼。
手臂好麻。昨晚还老实待在床另一侧的萨琳不知何时贴上了我的手臂,还将脑袋埋在我的颈边,呼吸清浅,现在还没醒。
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手臂抽出来,我揉着肩,起身下床。
我与夏洛特太太在客厅看报时,萨琳才施施然从楼上下来。
她先是不自然看了我一眼,而后常礼与夏洛特太太道早安,然后才慢慢挪到我面前,轻飘飘拎起裙摆,“…早安,维尔达小姐。”
我扬唇,“早安,萨琳小姐。”
待她走后,我才重新拿起报,状似无意开口,“萨琳小姐,晚上经常会做噩梦吗?”
夏洛特太太正欲去拿眼镜的手顿了顿,转而叹了口气,“以前小姐经常做噩梦。”
“医生没说什么吗?”我关心。
“这是小姐的老毛病了,严重的时候晕晕沉沉的,精神力也一直不大好。”夏洛特太太说着说着抹了抹眼泪,“夫人在的时候还好些,可他们根本没多少时间,只能让小姐静养。”
夏洛特太太是普通的人类,她不懂魔法术式和灵系灵感,也不懂血脉继承和代价。她只知道她的小姐被病痛折磨,永不得解。
灵系灵感善于通灵,代价便是容易失去自我沉迷虚幻。萨琳还未接触魔法学便出现症状,那她的灵感力得强悍到什么境界。
如果逃避也无法解决,那便让她自己选择。我似乎真正明白里维伦夫妇给萨琳招募魔法学家庭教师的原因。
过了周三,我又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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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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