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姜小晨羞耻地垂下眼皮，已经被人骗了一次了，还差点被人骗第二次，她果然很蠢。
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因为常年和太阳打交道，所以她皮肤偏深一点，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皮垂下来，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的睫毛，她的睫毛很长，不算浓密，双眼皮线淡淡的，但干净利落，弧度很漂亮，给人一种很清澈的感觉。
苏明曦：“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这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还有随时在好坏之间切换的人，你不要就随便相信别人，这很危险。”
姜小晨抬眼：“谢谢姐姐。”
这时老板端了两碗元宵过来，放在两人面前。
“两姐妹和好了没？”
“老板，你去忙你的吧，不是要打烊了吗？”苏明曦这样说，是在表示让老板不要掺言的意思，老板也很知趣，去后厨收拾台面了。
苏明曦指了指姜小晨面前的碗说：“给你吃的。”
她很好，和那两个骗子假装出来的好完全不一样，她的神色云淡风轻，没有目的性很强的关心，此刻她没在看自己，只是拿着勺儿小口地吃着元宵。
姜小晨简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的好意，也拿着勺子开始吃元宵。
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掉老板才点的元宵，苏明曦胃口不大，吃了一个就腻着了。
“这元宵包得真瓷实。”她吃了一个就不吃了，转头看姜小晨已经在吃第三个了。
姜小晨方才已经吃了一碗面了，再吃一碗元宵属实是有点强胃所难，但这是漂亮姐姐好心给买的，她不好浪费，而且她们家也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于是勉强地大口往嘴里塞。
见她把四个大元宵吃完，苏明曦心生怜惜。
“够吃吗？不够我再给你买一份。”
“够了，谢谢姐姐，我吃得很饱了。”姜小晨慌忙地摆手。
她的肚子已经撑得很饱了，再吃就要炸掉了。
饭吃完了，苏明曦把钱付了，顺便把姜小晨的那碗面钱也给了，姜小晨想拒绝都来不及了。
等苏明曦把钱付了，姜小晨赶紧从包里把三块钱拿出来。
“姐姐，面钱。”
“顺手的事儿。”苏明曦没接，而是把自己钱包里的钱拿了出来，一共70块钱。
“这给你，今天晚上找间宾馆住吧。”
“谢谢姐姐。”姜小晨小心翼翼地接过钱，心脏滚烫了起来。
苏明曦微笑，站起身，“那我走了。”
她朝门口走去，拿起放在门边的伞，一推门，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得大了，特别的冷，也不知那个小孩儿有没有伞，但她也帮不了太多。
她撑开红色的伞走进了雨里。
“原来不是你姐啊，我就说苏老师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老板过来收碗，他的话打断了姜小晨追出去的目光。
她不高兴地看了一眼老板，突然有一种想要追出去的冲动，她已经得到了帮助了，按理说她应该满足了才对，但她心里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满足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去镇上赶集的时候，看到卖油饼的锅边炸的油饼，那些油饼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她每一次都非常想吃，非常非常。
而那个姐姐远远要比那些用廉价油炸出来的油饼诱人百倍。
油饼错过了，下次还能再买，但这个姐姐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机会遇到了。
她拿起脚下的背包背在背上，追了出去。
她方才看到她是往左边走的，怎么不见了。
街道好空，雨水浇到她的头上钻进她的脖子里，好冷，她不甘心，向前跑去。
这条街不是直的，再往前是一个分叉路。
怎么选，左边还是右边。
姜小晨站在雨中犹豫不决，她额前的头发全都湿了，湿哒哒耷拉着。
她站了一会儿，失落极了，最终决定止步于此。
然而她刚要转身，那抹亮眼的红出现了，那个姐姐从一家小超市里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
真好，她没走远。
姜小晨兴奋地追了上去。
年轻的姜小晨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勇气，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她当时只以为自己发现了一颗绝妙的宝石，后来她才知道，这叫心动。
-
“姐姐。”身后传来清甜的声音，苏明曦回头。
就看见了一个湿漉漉的少女，是刚才面馆儿里的那个孩子，她为之一惊。
“你怎么这样跑出来了。”这样冷的天，雨淋在她身上，仿佛都能看到她身上冒着冷气。
苏明曦走上前，把伞向少女倾斜，又把她身上的雨渍都看了一遍，说：“都淋湿了。”
街上没几家店还开着了，四周很暗，她们的身影被超市里泻出来的光笼罩着，就像是独属于两人的夜晚。
少女的眼睛和她对视，那双眼睛亮亮的，像含着水汽，浸润在晨露里的黑葡萄。
“怎么了吗？”苏明曦问她。
“姐姐，你能帮帮我吗？”她的声音很软，带着渴求。
苏明曦心一跳，那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你啊。
黑夜总是比白天更暧昧，蛰伏着许多难以描摹的东西。
苏明曦：“你要跟我回家吗？”
姜小晨忐忑的心跳得更快了，“可以吗？”
苏明曦：“你不是都追上来了吗？”
“好。”
苏明曦今年二十三岁，刚参加工作一年，她是一毕业就在考了教师编分到西荷三中当英语老师。
早些年当老师学校还会分配房子住，到现在学校的房子都住满了，苏明曦就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自己住。
回家的路上，两人挤在一把伞下，伞是单人伞，两个人打有些费力，苏明曦不想姜小晨淋到，就往她身边靠近了点，但姜小晨似乎觉得拘谨，怎么都要在两人之间隔出一天缝来，苏明曦只好把伞尽力往姜小晨这边偏。
到了楼下，楼道灯一亮。
姜小晨才看到姐姐的肩膀就湿了一大片。
她很愧疚，可是姐姐靠得太近她就变得有些奇怪，心脏慌慌的。
她跟着苏明曦上了楼，在三楼停下。
因为是老楼，所以墙上留下了很多岁月的痕迹，有人留下的维修电话，或者乱七八糟的划痕。
同一层还有三户人家，门都是绿色的，没标门牌号，苏明曦住对着楼梯的右边家。
推开门，屋子不大，两室一厅，都小小的，装修简陋，但屋子的主人却对这房子很温柔，在餐桌上铺了格子布，沙发上放了布娃娃，让原本冷冰冰的白瓷砖变得温馨了不少。
苏明曦：“进来吧。”
苏明曦一个人住，家里只有两双拖鞋，一双夏天穿的，一双冬天穿的，苏明曦从鞋柜里把夏天的凉拖翻找出来自己换上，然后把棉拖鞋让给了姜小晨。
“你穿我的拖鞋。”
姜小晨：“不用了，明曦姐，我穿凉拖就好了。”
苏明曦笑：“但凉拖我已经穿了。”
姜小晨囧，不太想脱鞋，她的鞋质量不好，容易臭脚，她怕脱下来有味道，要是穿凉拖还好一点，穿棉拖说不定还会把味道带到鞋上。
就在她扭捏的当下，苏明曦已经径直走到了屋内，把肩上的包挂在沙发上的立架上，她背对着她说：“你快点进来，进来了就赶快去洗澡，要不然得感冒了。”
在她说话的间隙，姜小晨迅速换了鞋子，她吸了吸鼻子，似乎也还好。
“你有换的衣服吗？”苏明曦回过头问。
“有。”
“那就拿了衣服去洗澡。”
姜小晨把要换的衣服从包里拿出来，还好包虽然湿了，但衣服还没湿。
苏明曦把她领进浴室，指着开关说：“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这个热水器不是很好用，可能越洗越烫，你自己注意调节水温，这个架子上是洗发水和沐浴露。”
她又把手上的浴巾交到姜小晨手上：“这是我的浴巾，不过是洗过的，你就用这个吧。”
“嗯。”
苏明曦退了出去，姜小晨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用过热水器，但好在明曦姐是个细心的人，让她不至于窘迫。
热水从花洒里倾巢而出，从她的透顶浇到脚底，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冷到疼的感觉消失，但回暖后的身体有了更多的知觉，她身上青紫的伤隐隐作痛。
洗完澡，她拿了浴巾准备擦身体，浴巾有股清香，她拿起来放到鼻尖处嗅闻，和它的主人一样，香香的。
浴室外，苏明曦正在装被子，她有些发愁，今天晚上怎么睡啊？她没有那么多被子，重新铺一张床肯定不够，会冷的，可是总不能让妹妹跟她睡一张床吧。
虽然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但苏明曦喜欢女孩子，就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这么多年来她也曾对别人心动过，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从来没有越过半步雷池。
今天会带姜小晨回来完全是一个意外，她绝对没有抱以什么奇怪的心思，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儿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兮兮的，像一只流浪的小狗。
“姐姐，我已经洗好了。”
姜小晨的声音再次响起，也许是因为年纪小，她总觉得她说话的声音怯怯的带着嗲，听着痒痒的。
她站在卧室门口，穿着棉衣棉裤打底，外面裹了一件外套，脸经过热气蒸腾，红扑扑的，手上还拘谨地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很是乖巧。
看她头发还湿着，苏明曦说：“哦，外面有吹风机，在进门的柜子上，你把头发吹了吧。”
“嗯好。”
等苏明曦也洗了澡出来后，姜小晨已经吹干头发了，她端坐在沙发上，和她身边同样坐着的包一起，好像随时都可以打包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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