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依旧笑得温和,回应道:“是好久没见了,毕竟妹妹忙着和连小将军游船,和贺公子参加诗会,一时是轮不到我呢。”
两人太熟了,以至于秦施然一下就听出来话里的调侃和揶揄,连忙道歉讨饶:“肯定还是义兄重要,施然这不就来赔罪了么。”
说罢跟苏聿凡介绍了季笙筱,将人夸得天花乱坠,季笙筱一连扯了她几回都没拦住。苏聿凡好像早习惯了秦施然的说辞,顺着认同:“季姑娘天纵之资,在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荣幸之至。”
不似其他人为了讥讽季笙筱故意捧杀,苏聿凡十分真诚,也没让季笙筱感到冒犯。可能行商之人就是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
“苏老板过誉了。”季笙筱稍微欠了欠身,“苏老板也不必看在施然的面子上匆忙应下。做生意么,讲究一个双赢。明日浮云楼的人会送几份样品到苏老板府上,苏老板若觉得东西可以,我们再谈也可。”
进退有度,苏聿凡对季笙筱的印象不错。若是这“香皂”,真有秦施然说得那么神,他自然是乐意和她做生意的。
之后季笙筱被皇帝叫走,秦施然要等着国公夫人和长姐交际完才能走,也是无趣,遂和苏聿凡闲聊起来。
从一开始她便不把苏聿凡放在可考虑的位置上,所以和他相处起来更随心几分,好像真的多了个关心爱护自己的哥哥。
一时大吐苦水。恨连景不争气,那么喜欢她却不能娶她。恨父亲不懂变通,贺言齐已经高中状元,前途一片光明,配她一个庶女绰绰有余,还是要拒绝他的提亲。
难不成……父亲也有让她进东宫的打算?
突然想到这种可能,秦施然害怕得呼吸有一瞬的停滞。苏聿凡看她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连忙扶着人坐下,倒了杯茶让她缓缓神。
柔声安抚道:“我们然然自然配得最好的男子。”
在他看来,无论连景还是贺言齐,确实都不算是良配。连景做事冲动,不顾后果。贺言齐自卑怯懦,畏手畏脚。有时他真恨自己出身商贾,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起码……起码那个人能让他心悦诚服吧,不然他要怎么甘心。
但是能作为义兄陪在她身边,也挺好的。起码从秦施然的态度来看,对两人歇了心思之后,今日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未施舍,反而对他多几分真心。
“义兄,我真的好害怕他……”秦施然消瘦的肩膀不住颤抖,攥着袖子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苏聿凡看到了,想握住,最终收回了手。
这个“他”指的是谁,苏聿凡当然知道。
一开始柳姨娘撺掇秦施然勾引太子的时候秦施然并未反抗。依她所言,鱼塘里的鱼多一条不多,少一条不少,左右不过诗会宴席上和他多说几句话,卖弄一下风情。
以秦施然的相貌和聪慧,要勾引一个男人确实就这么简单。再费心,便是让人对她死心塌地。
明知道秦施然对他们都没有真心,他却还是嫉妒了,也是因为这点私心才导致当年的事发生,让他后悔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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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顺楼,京城最大的酒楼,日常来往众多达官贵人,也是苏聿凡手下的生意。
“妹妹,太子殿下此时恰好在二楼的雅间,你要上去打个招呼吗?”苏聿凡招呼小厮给秦施然免单,之后装作不经意提起,果然秦施然眼神一亮。
难得出来一趟,竟然这就遇上了,果然是上天助她。
“是吗?劳烦义兄告知了,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吗?”秦施然匆忙道谢,还不忘带上苏聿凡,若是能和太子殿下交好,对他在京行商也有益。
苏聿凡摆摆手,拒绝道:“刚刚已经跟殿下攀谈过了,我就不再去打扰了。”
最重要的是,若他上去岂不是坏了太子殿下的好事。
看着秦施然盈盈上去的背影,苏聿凡眸色一暗,又叫来身边的人确认:“确定月姬上去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才放心。
想来施然撞见这样的场面,应该不会再对太子殿下起心思了。
另一边,对一切浑然不知的秦施然到了雅间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好像是磕碰到了什么。
紧接着是女子的求饶和低泣,“求殿下,求求您放过我,求殿下,求……”
好像喘不上来气,求饶声越来越弱直至听不到任何声响,然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声。
秦施然敲门的手一顿,隐隐有不好的猜想,却已经晚了,打消她想偷偷离开的妄想。
“外面是谁,滚进来!”
萧庭深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倒不是怕事情败露,只是厌恶有人暗中窥探。
区区一个戏子,他杀也就杀了。
秦施然深吸一口气,果断推开门,虽然有些料到开门后会看见什么,依旧被吓得呼吸一滞。
月姬仰面倒在地上,面色惨白,纤细的脖颈上一片青紫,一双眼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正对上秦施然,死不瞑目,极为瘆人。往后多年,秦施然午夜梦回还是忘不掉这双眼睛。
不由退后两步,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强作镇定:“臣女听闻殿下在,特地上来打个招呼。”实则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颤抖。
刚进来的时候,喉头一紧差点尖叫出声,若不是理智强压着她跪下行礼,怕是下一秒她就落荒而逃。
他,他杀人了!
萧庭深轻笑出声,重新打量了一番秦施然,从容靠回椅背上,双腿交叠,悠闲得好像屋里倒下的不是一个刚刚被他亲手掐死的人。
秦三姑娘,倒不难认。虽说仅仅在宴会上有过数面之缘,但她这般容貌,不需多费心总会记得,更何况她有意往他跟前凑。
“三姑娘不上衙门,状告本宫杀人吗?”萧庭深有意为难她,戏弄道。
秦施然头更低了,心里怒骂他不是个东西,草芥人命,还有功夫玩笑。
面上却是纠结挣扎,心悦诚服道:“臣女不敢。殿下为君,天下万民以后都殿下的子民。既是殿下要她性命,应是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想必殿下应该更加为难和痛心。”
三言两语颠倒黑白,将萧庭深奉承得无微不至。
发现萧庭深还是没反应,秦施然眼一闭心一横,强撑着笑容说完:“毕竟……君要臣死,不敢不死;父要子亡,不敢不亡。”
“哈哈哈……好,三姑娘倒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萧庭深鼓掌叫好,才叫秦施然起来。
若是寻常,秦施然肯定能听出这夸奖里的古怪,只是眼下好不容易得了回应,秦施然当时松了一口气,只顾着想如何全身而退。
萧庭深探身轻轻推上前一杯酒,秦施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正准备上前拿起来喝了,心里还在疑惑为何从未见过这杯子的样式。
通体青铜打制,杯体浇筑的兽青面獠牙,看着不像神兽,更像是凶兽。
就听见萧庭深幽幽开口:“刚刚月姬姑娘冒犯,本宫赏了鹤顶红给她,她不谢恩也就罢了,还哭哭啼啼地没完没了,这才闹得如此难看。”又转向秦施然,“留着也是浪费,就赏给三姑娘好了。”
秦施然面上的强颜欢笑一僵,手都伸到一半了,拿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很明显刚被推上前那杯是毒酒,而另一个青玉杯摆在萧庭深面前,就是再借秦施然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和太子同饮一杯酒。
萧庭深还是没准备放过她。
最后目光停留在一旁的酒壶,和那青玉茶杯是一对,通体泛着莹莹的光。下定决心咬牙转了方向,直接拎起那沉甸甸的酒壶,没给萧庭深说话的机会,仰头饮尽。
一拿起来她心里就发怵,这分量,起码还有半壶。
得让萧庭深出气了才好。
半晌,秦施然好不容易将壶里的酒尽数喝完,猛然停下,一时不察差点被口中的酒呛了个半死。眼角也染上不正常的红,秦施然抚着胸口轻喘,几乎要站不住,整个人狼狈不堪。醉眼生红晕,却别有一番美感。
“咳咳……臣女,多谢殿下赏赐。”
早在她开始拎壶冲的时候,萧庭深的目光就变得饶有兴味,也未阻拦,直至她结结实实喝完了一壶的酒,才打算叫停。
抬手让她离开,“三姑娘这招呼也算是打过了,早点回去吧,别误了行程。”
他喜好饮清酒,后劲可是不小。平日连他自己都不敢喝这么急,何况一个姑娘,回去怕是有苦头吃了。
等秦施然跌跌撞撞地离开,才悠悠然把那青铜杯拿回来,将其中的酒倒回自己杯中,一饮而尽。
都被她喝完了,他喝什么。
毕竟是国公府的小姐,不好随便毒死,但她总不知死活地凑上来,手段算不上高明,起码那眼里的功利和算计,远比钦慕要多。
他身边多了去了这样的人,见惯了更厌烦了,他本想出门就给国公爷施压,让他把这个庶女赶出京城,逐到庄子里自生自灭的。
现在看来,留着倒也有趣。
秦施然一路扶着楼梯下来,面色不对。苏聿凡心底有些疑虑却还是迎上去,看她脚下不稳连忙扶住她,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酒气。
太子殿下逼她喝酒了?
秦施然稳住以后扒开苏聿凡扶自己的手,害怕酒劲上来自己就回不去了,匆匆告别,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狼狈离开。
后来苏聿凡帮太子处理月姬后事的时候,才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想和秦施然道歉,却得知她突然病倒了。
一连三天高烧不退。
国公府的人说是受惊过度,苏聿凡本来只想让她撞见太子荒淫无度,和他保持距离,却不想事情发生到此地步。
从那以后秦施然是躲着太子殿下走了,他的目的达到了,就算如此苏聿凡依旧后悔。要让秦施然受伤的手段,他万万不会使的。
后来尽管秦施然和连小将军还有贺言齐交往过甚,投鼠忌器,他也不敢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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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我一定尽己所能保护你,一定。”苏聿凡轻声安慰着秦施然,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萧庭深,眸色微冷。
太子殿下去江南履职,他特意托了江南商会的朋友使些绊子,本来还有月余他才会回来,怎么这时候述职会京了?
萧庭深眼神紧紧盯着秦施然,完全没有在意苏聿凡,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不甚令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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