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迷恋

…………

深夜。夜色黑如墨汁,黏稠浓重。此时店铺都已打烊,街上行人寥寥无几,秋风瑟瑟,漫卷起枯叶又打着卷儿地悠悠飘落,散落一地。

整座沉睡的城里,春香院门前却是车水马龙,五颜六色的灯笼高高挂着,灯火通明,像烈火彻底燃开了似的,极致绚烂辉煌。

美人们熙熙攘攘地笑闹作一团,娇笑着打闹起来。绵软的身子像云朵似的贴向男人们的胸膛,淡淡的脂粉香和欢声笑语飘逸交织成**窟,令人短暂地忘却了所有烦恼。

男人们松开裤头,恨不得在一夜之间享尽余生所有的快乐。

柳深深倚在顶楼的栏杆处,一边俯视着下面放纵声色的场面,一边漫不经心地舞弄着手里的画笔。

笔下,女子衣衫半褪,几层烟柳似的薄纱遮掩不住无边风光,一头亮丽似缎子的乌发凌乱地散着,一双秋水瞳盈盈地望着凶恶的男人,朱唇微张,似泣似诉,仿佛在求饶,却又无端勾起人心底深处最原始的摧毁本能。

春娘掀帘进来,探头瞧见这画,不由叹道:“我滴乖乖,好个我见犹怜的美人!连我一个女人瞧了,都酥了半边身子。你这手丹青,妙极妙极。”

说着,春娘径直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道:“前些日子,王知府家的大公子还问起我这边儿有没有你的笔墨,今儿这么赶巧,不如就把这幅现成的送到他府上去。”

柳深深瞥了她一眼,放下笔,“刷”地一声将画撕成两半,不顾春娘痛惜的表情,只恹恹道:“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见客。”

春娘见她这矫情模样,心里堵得慌,但仍然努力克制住怒气,做和蔼状:“哪儿不舒服,我让大夫来瞧瞧?”

柳深深抚额道:“今儿一起床,就感觉全身都不得劲,软绵绵的。不用请大夫,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又要休息?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养着这贱货,该干活的时候还跟她耍性子。不给点颜色瞧瞧,真把她当成开客栈做冤大头的!

春娘脸色阴沉了一瞬:“你前日说肚子疼,昨日又是头疼,今日又是全身不舒服。请大夫给你瞧,你也不要。我看你是记恨着以前的事,故意耍我呢!”

“您说的哪儿的话。我以前不懂事,信了男人的鬼话,被他骗着从楼里跑出去。没成想,那男人竟是个黑心肝的烂人,转手就把我卖给一个富商。那老男人身体不好,最爱用些小玩具搞花样。落在他手里的这几年,简直生不如死。如果不是您不计前嫌地把我救出来,我这条命早就不在了。您这份大恩大德,我心里一直记着呢。”

谁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姬野竟然会委身藏在青.楼里做打手。难怪江湖里这么多人找他,都找不到。

说来也巧,三年前,柳深深就是从春香楼里逃出去的,如今找个借口再回来,用这个身份接近姬野,简直天衣无缝。

“春妈妈,我不是故意拿乔,只是今儿来月事了,确实不能见客。”柳深深转身懒懒地倚在榻上,柳腰蜂臀,半阖着眼,一副疲倦的模样。

经过她软语说了一通,春娘脸色稍霁:“哎,到底是在外面那三年伤了底子……如今刚回来没多久,先好好调养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烦劳您操心了。”柳深深低声道。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句心里话,我把你当半个女儿,自然心疼你。只是我也有我的难处,你那些客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你一句‘不见’说得简单,我在外面周璇起来,难呐!”

“春妈妈,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明儿等身体好些,我都听您安排。”

春娘嘴角微翘,满意道:“你先好好养着。明晚我让小五来接你。”

平日里,春娘是不让姑娘们和护卫接触的,怕他们动了私情,脱离她的掌控。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她想威慑惩罚姑娘的时候。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就是绝好的利器……

柳深深的目光顺势转向帘后的男人。男人板正地立在那儿,浓密的剑眉下一双眼睛亮得慑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这幅模样并不英俊,平日里刻意沉默隐在人后,也绝不打眼。但只要留神细细打量他,自会发觉出他的好处来,这样像冷峻岩崖般的男人,若真动起情来,那情致定当别有趣味。

尤其柳深深知道这寡言的伪装下藏着另一副疯狂面孔,男人表面的隐忍就显得越发动人,激起她旺盛的探索欲和作死欲。

柳深深想,她心里大约是有点病的,不然为何会如此迷恋这样危险的感觉。

第二日傍晚,柳深深果真不再作妖,乖乖听从春娘的安排,一早就开始精心梳妆打扮,准备迎接晚上的贵客。

春娘听了丫鬟的汇报,满意道:“终归还是个有眼力见的,不枉我这么疼她。”她从盒子里拿出一支步摇,转头又吩咐道:“小五,你把这支步摇送过去。告诉丽娘这是王公子送的,让她今天晚上一定要戴上。”

丽娘是柳深深的花名。

姬野沉默地接过步摇,点头。他一贯的沉默使他显得十分安全可靠。

…………

姬野到的时候,柳深深刚刚洗完澡,正坐在镜子前涂口脂。

妩媚的灯光晕出暖暖的光圈,犹如月下赏影、舟中看霞一般朦朦胧胧。她那一段修长秀美的颈像蛇一样柔软缠绵,合该温顺地歪在榻间软绵绵在男人指间滑动,她却偏偏直擎着,流露出翠竹一样的孤傲端正。

仿佛像是察觉到他的到来,她微歪侧过来,乌黑的双眸盛着两湖清澈的月光认真地凝视着他,微微笑一笑。那种孤淡的端庄便猝然消解,流泄出里间的柔软与无形魅惑。

然而,不知为何,姬野始终觉得她的笑容深处藏着一种冷冷淡淡的嫌恶。

即使她长得再美,也只是一个差点被玩死的婊子。一个婊子而已,她凭什么瞧不起他?

正是这一点憋闷,使姬野不自觉地注意起她的一举一动。房间里沐浴后的潮湿清香,仿佛放大了无数倍,像海潮一样扑面而来。

姬野透过镜子看见自己暗沉的眸子。他的表面依旧沉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正汹涌地燃着一把烈火,蚕食着他的理智,叫嚣着扭断她的脖子,看一看那美丽的皮囊背后是否也隐藏着同其余人一样的恐惧与狰狞。

她提前勾起了他杀人的欲.望。这都是她的错,她自找的。

姬野喉头微动,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下定决心要在今晚除掉这个祸害。

柳深深看着姬野紧绷的肌肉、黑亮的双眸,不禁汗毛直竖,在极度的危险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

正是这种极其古怪的激动,让她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仿佛半只脚已经踏入在深渊边缘,在光与暗的交界出游离不定,只能贴着灰色暗影一点点地潜行。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迷醉。柳深深仓惶地垂下眼睫,才能勉强掩饰住自己变态的兴奋。

当她害怕得挪开目光,姬野反而能光明正大地看自己的猎物。

在他灼热的视线里,柳深深有一种仿佛没穿衣服的错觉。她感觉身体在这种灼热下变得煎熬。

她忍受不住地抬眼厉斥道:“春妈妈让你来,就是让你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这儿吗?有事快说,说完马上滚到外边待着去。”

她怒眉竖目,虚荣恶劣的本性暴露无遗,完全没有在客人前温柔妩媚的模样。

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所以没必要装吗?

姬野望着她那因气愤而潮红的脸,目光微暗,哑声说道:“这是王公子特意送过来的步摇。春妈妈叮嘱,今天晚上一定要姑娘带着。”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那支步摇。烛火下,那支步摇金光闪闪,尾端连缀着三颗拇指大的珍珠,温润生光,煞是好看。最重要的是,一看就很值钱。

柳深深面色一喜,霎时瞧得挪不开眼。

姬野瞧她明明极想要这支步摇,偏偏又装模作样地让他捧到她面前去,再“骄矜”地捏着帕子拿起步摇,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姬野心头一哽,对她浅薄的本性又增了一份认识。原来这蠢货不仅踩高捧低、贪慕虚荣、爱财如命,还死要面子、装腔作势。

柳深深对着镜子将步摇斜插入发间。她微微一歪头,那流丽的赤金色和温润的珍珠白便在发间交相晃荡,像极了晨光下晶莹剔透的露珠在菡萏中微微摇曳模样,极纯情,极妩媚,又带点羞涩。

姬野被这风情煞了一瞬。

他紧闭着嘴巴,舌头抵住后牙槽,冷哼道:也就这副皮囊还能看。

姬野忽然决定给她换一个死法。王知府家的大公子看着人模狗样、斯斯文文,其实私底下却十分重口味。

今晚弄死丽娘,正好可以顺水推舟推到王世昌头上。

谁也不会怀疑他。他依然可以安然做春香楼的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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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偏如此妖艳
连载中二里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