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镜院内,凌熙亲自押着蒙面人走进牢房,并嘱咐旁人不许靠近。房门落钥,凌熙扶住蒙面人,将他送至床边坐好,给他喂了药之后又小心谨慎地为他渡去内力疗伤,唯恐伤了他。
蒙面人渐渐转圜,恢复了些气力,缓缓抬手扯去面上方巾,终于能好好透口气。暗室中灯火幽微,却依然可见龙城气度绝然的一张脸。
龙城惨淡一笑:“没想到那暗镖上还淬了毒,早知道就不用手接了。”
“只是普通的毒而已,很快就能解了。”凌熙停下动作,眉头紧锁,眼底尽是自责,“是我下手没有分寸,才让你受了内伤。”
龙城轻声安慰:“与你无关。我若是没有中毒,亦或是用我的赤离剑,自然能够扛住。一切变数皆在于我,你无须自责。”
见凌熙还是苦着脸不说话,龙城又打趣道:“早听说凌熙宫主的沧玄宝剑轻盈锐利,剑身虽薄却坚硬异常,更有九重玄冰般的冷冽与纯净。今日一试,名不虚传。等我好起来,你可愿再与我比试?届时你可伤不了我了。”
凌熙勉强浅笑道:“等你好起来再说吧。”
龙城倚在墙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问道:“江璃演技那么夸张,不会被看出来吧?”
“你打得很轻吗?”
“我收了一半的力,可看江璃的反应,我似乎打断了他的肋骨。”
“江璃多年从无败绩,缺乏经验,也是难为他了。”凌熙轻叹一口气,“幸好春槐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就算假些也无伤大雅。春槐的招式,可试探出来了?”
龙城敛起笑容,正色道:“我在刺伤她之前,曾故意露出一个近在咫尺的破绽,可她却选择与我快速拉开距离,而非进攻,当时我就怀疑她并不擅长近身战斗。后来逼她使出惯用的暗器飞镖,我就更加肯定了这一点。所以,那把匕首不是春槐的。杀害马英的那两人里没有她,自然也没有秋烁。”
凌熙叹道:“所以真的是他们……”
龙城亦叹息:“血海深仇,非死不能了结。只是如今牵扯到玄天门,个中是非因果便不再由他们辩说。”
凌熙沉默良久,窗外烈日的灼热与屋内铁壁的寒凉一同向她袭来,胸腔里的恻隐之心似动非动,压得她发痛。冷风穿堂,凌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原是春寒料峭,莺时未歇,纵有艳阳高照也不过偶然而已,还是清醒些好。
午后凉意不降反增,芳菲苑中暖色亦随之而减。廊下墙边,有人将满庭春华跪于膝下,迎着未知,俯首请罪。
玄天门圣使抱拳倚在墙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拍上臂,阴影之下,眼底翻涌的愠怒与嘲讽似要喷薄而出,沉默良久后,他声音阴沉道:“惪月,你本事大得很啊,敢替我做决定了。月影风痕四字杀手里,你是第一个。”
“惪月知罪,但求圣使责罚。”
“自投罗网之举,愚蠢至极,你还以为是什么深情重义。你们自我感动的彼此成全,换来的只是无谓牺牲而已。”
惪月不敢辩解,只跪在原处等待发落。不过是斥骂刑罚,只要留他一命,其余的他甘愿承受。
“保持静默,按兵不动。若再一意孤行,斩。”
“惪月领命。”
起身瞬间,惪月看清了树后藏匿之人的模样,青衫长袍,清雅矜贵,可惜眼底却是与他格格不入的悲寂凄凉。
惪月目不斜视,自他身边经过时低声警告:“就当从不知道此事,否则我护不住你的命。”
那人轻嗯一声,虚浮着脚步往惪月反方向走去。所过之处惊起的春燕落于窗棂之前,又去窥看别的人间。
楼上的欧阳傲天原本在逗弄着窗外喜鹊,抬眼间却无意看见有人在芳菲苑中徘徊,不禁喜上眉梢。
“果然太乙阵将破是件大喜事,这不都有人去芳菲苑散步了!让我看看是谁!”
萧辰刚进门,就看见半个身子挂在外面的欧阳傲天和一旁略带嫌弃的盛颜,不免疑惑:“你要看谁啊?”
盛颜两手一摊,谁知道呢?
欧阳傲天抱胸气道:“你和龙城都去哪儿了啊?我找了半天都不见人,要不是之轩把我带回来,我就要一个人吃饭了!”
盛颜嗤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得人陪着吃饭?”
欧阳傲天反唇相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跑之轩房间里来蹭饭吗?”
“我来是因为向欢担心我孤身一人请我来的,跟你这种不请自来的人能一样吗?”
“我是之轩亲手领回来的,跟你这种直接推门而入的人能一样吗?”
“打住!”萧辰忍不住出言制止,无奈垂头道,“你们不要在我这种不请自来还直接推门而入的人面前争论这些,怪伤人的。”
两人互相切了声,好歹算是休战。
欧阳傲天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我刚和杨檀处理完百草堂的事,结果寻你不见,龙城也不在房里,就想着来问问之轩你们在哪。”萧辰捡起桌上葡萄扔进嘴里,“正巧遇见你们。”
盛颜又问:“龙城呢?”
“不知道。可能和凌熙或者云平在一处吧。”
房门再次被推开,莫之轩和白向欢双手提着食盒回来,见到萧辰颇为惊喜:“萧辰,难得你来找我玩儿啊,正好一起吃饭!”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去多拿份碗筷。”
白向欢脸上虽挂着笑,可盛颜还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忙追上去陪她。莫之轩看着走远的两人,亦难掩眼底落寞之色。
萧辰瞧出端倪:“吵架了?”
“没有。”莫之轩端菜的手一顿,“还不如吵一吵呢。这两天向欢心事重重,却不肯告诉我原因,连话也同我说得少了。”
欧阳傲天宽慰道:“玄天门闹成这样,任谁心情也好不了。你没见其他人,尤其是参加过踏天之战的那些,都是草木皆兵的模样。向欢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害怕些也正常,你多多安慰就是了。”
“是啊,而且我听说无为天师即将破解太乙阵,生路已通,我们不必过于忧虑。”
莫之轩脸上愁云密布,无力道:“可向欢知道这个消息后,更不开心了。”
“啊?”欧阳傲天五官拧作一团,“向欢为什么不开心啊?她该不会是玄天门的人吧?”
莫之轩急道:“向欢怎么可能是玄天门的人,是她把云平和君仪救回来的!”
“我就是瞎猜……”
“别瞎猜!”萧辰往欧阳傲天嘴里塞了个葡萄,“之轩,你还是去请教云平吧,我们之中,只有他对爱情最了解。”
“我问过了……”莫之轩忽然意识自己心事被戳穿,登时面红耳赤,“什么爱情!我、我只是关心她!你们看向欢不开心,你们不关心吗?盛颜多关心啊!”
萧辰不怀好意笑道:“没你关心。”
三人玩笑间,白向欢和盛颜两人拿着碗筷回来了。
盛颜满目欣喜道:“方才我们看见齐水带走了一些没有武功心法之人,还有一些长者孩童也一并被带走了,一定是太乙阵快破了!”
萧辰颇为意外:“无为天师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解太乙阵?”
“太乙阵虽然刁钻精妙,但无为天师到底已达天师,玄天门的人还是轻敌了。”白向欢道,“玄天门设太乙阵,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脱,好肆意屠戮。只要太乙阵破,大家或跑或藏,玄天门再想一网打尽就难了。”
欧阳傲天蹙眉道:“万一那些文人雅士和老幼妇孺中有玄天门的人怎么办,要是他们被挟持,我们还是束手无策啊!”
“欧阳少爷放心,就算有玄天门的人也没关系,他们什么也做不了。”齐水笑意盈盈地出现在门前,“司生司特意准备了**汤和软筋散,不仅份量够重而且对身体没有损害,配合着服用效果最好,汤药里面还加了人参须,对身体大补呢。”
**汤加软筋散再加人参须,这实打实的方子没有十天半个月可缓不过来,连医毒双修的莫之轩听了都忍不住摇头。
“这主意谁想的?”
齐水骄傲道:“当然是长安!”
莫之轩扶额叹息,白向欢面露崇拜之色。萧辰三人则倒吸一口凉气,悄悄离两人远了些。无邪院的“无邪”,该不会是“无人比其更懂如何发邪”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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