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熙将风后魄封进引明剑的那天,龙城问她:“你说的那件尤为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凌熙垂眸,声音有气无力:“你我都清楚,玄天门终有举兵来犯的那天,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用两仪阵把小羽困在银屏泉。你放心,大阵已在,届时再起并不费力,厉璃会和你一起。我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她,也不能只保护她,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确保她的绝对安全。龙城,我把小羽交给你,她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人,求你保护好她。”
凌羽泪如雨下,信念在瞬间崩塌,她哭喊道:“大骗子!大骗子!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什么守好后殿,守好银屏泉,都是她为了把我扔开的借口!姐姐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让我站在他身边?我再也不相信姐姐了!骗子!”
厉璃于心不忍:“小宫主……”
“别叫我!你们既然这么听她的话,那就去找她!不要在我身边待着,走!你们都走!去找她啊!”
龙城神色沉重,他何尝不想与凌熙共抗玄天门,但凌羽和银屏泉都是比她性命更重要的存在。既然答应她了,龙城就得给她守好这一切。
清夷宫山门前,凌熙高坐马上,神情肃穆,高高束起的马尾迎风飘曳,腰间的沧玄剑寒光闪烁,一身海清色劲装更显英姿勃发。
江璃策马而来,面色颇为凝重:“大宫主,对方先锋约近百人,内功皆在中上品,司卫司的伏击效果甚微,没能拦住他们。”
凌熙眉心紧蹙,看来悠月并没有夸大其词,玄天门断归楼,果然没这么简单。
滚滚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山门百米之外。黑压压的铁骑一分为二,冷弈君跨马而出,身姿挺拔颀长,不疾不徐地轻拉缰绳,尽显睥睨之姿。
冷弈君抬眼看向凌熙,像是确认般问道:“清夷宫主?”
“是。”凌熙答得干脆。
冷弈君开门见山道:“放人。”
凌熙目光森然:“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跟我提要求。等你斩断我的沧玄剑,将我的尸骨踏于脚下时,你才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冷弈君眼底划过杀意,他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凌熙,手掌起落:“攻。”
一声令下,气象即成。八百铁骑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上前,江璃与各派掌门分三路自正面强攻而出,一时间烟尘滚滚,喊杀四起。
桃花林外,莫之轩静心听着对战厮杀声,眼前石路蜿蜒静谧,密林幽深葱郁,只有偶尔飘过的云烟染着诡异的翠色。
盛颜咽下解毒丸,问道:“向欢一个人在医室接应没问题吧?”
“没问题。”莫之轩难得严肃,“就算玄天门能一鼓作气冲进山门,也得在我的碧螺春毒阵了栽个大跟头。”
盛颜脸色一僵:“你管这毒烟叫碧螺春,那不是你们中原的名茶吗?这名字你伸手就拿啊?你叫我以后还怎么喝?”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此战之后,碧螺春就不只是茶的名字了。”莫之轩眼中透着兴奋的光,“但愿他们不会在山门僵持太久,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碧螺春毒阵的效果呢。”
两仪阵内,凌羽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笑自己竟这样无用,她破不开两仪阵,走不出清夷宫,她只能祈求凌熙平安无事。恍神间,凌羽却瞥见手中的引明剑,脑中有了念头。
凌羽站起身来,红着眼盯着龙城,略带嘲讽道:“龙城,你知不知道姐姐为什么非要你来保护我?论武功,有印禅法师和无为天师,论信任,有厉璃和清夷宫众人,你以为她为什么会选你?在这里是银屏泉,往外是后殿,再往外前殿,宫门,桃花林,山门,然后才是玄天门。层层关卡,关关难过。你以为姐姐要保护的人只有我吗?”
龙城怔愣在原地,忽然明白了凌熙临行前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以为被姐姐骗的人,只有我吗?”
龙城沉吟片刻,道:“她没有骗我,只是没有告诉我而已。我是没想到凌熙此举是为了护我周全,可即便我知道了,我也会留在这里。我虽与凌熙相识不久,但我知她胸有丘壑,她走的每一步皆有道理,即便凌熙别有用意,我亦相信她的判断。”
“龙城少侠还真是深明大义。”凌羽冷笑,缓缓将引明剑架在自己脖颈处,“可我自小骄纵惯了,那些道理即便醍醐灌顶,于我也是无用。我只知道,我想要做的事情无一不成。就像现在,我要去到姐姐身边,哪怕成了一具尸骨,也要去姐姐身边。”
厉璃神色紧张:“小宫主!”
“放我出去!”
厉璃为难间,却忽然察觉有人自身后逼近,正欲防备,不想却是太宫主郑起秀和文卉长老。厉璃即刻转身拜见,只是未等行礼,郑起秀一个凌厉的眼神便飞在她身上,她自知理亏,只俯身请罪,再不敢多言。
见郑起秀来,凌羽委屈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外祖母……”
“小羽别怕,外祖母在这里呢。”郑起秀心疼不已,柔声安慰着凌羽,转身后面对厉璃与龙城,又是一副严厉的面孔,“混账!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联合外人关押宫主!凌熙要造反,你要跟着她造反吗?”
“太宫主息怒,厉璃绝无犯上之意,更不敢关押宫主,此举只是为了保护小宫主安危。玄天门举兵来犯,大宫主她……”
郑起秀眼底泛起一阵厌恶:“大宫主?囚禁,忤逆,夺权,凌熙敢做出这样的龌龊事,还有什么资格做清夷宫主?”
文卉在一旁观察着大阵情况,确定这是两仪阵后,她不禁一阵感叹。这个两仪阵虽比不上清夷宫的,但结构完全,阴阳协调,其中内力更是淳厚充沛,足见设阵者的用心。文卉默默看向龙城,该不会就是这孩子和大宫主一起设的阵吧。
文卉来到郑起秀身边,回禀道:“太宫主,是两仪阵。”
“两仪阵?”
郑起秀显然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凌熙竟有本事建起两仪阵,还将凌羽困得死死的。一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恼怒,她的小羽是正儿八经的清夷宫主,若非她年纪轻些,怎么会落于凌熙下风?不过无妨,今日她不会的,来日自己都会亲自教给她,今日她会了的,自己也会帮她做得更好。
“凌熙也就这些能耐了。”郑起秀不屑道,“一个不成器的两仪阵而已,还想挡我小羽儿的路。”
龙城横剑拦在阵前,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太宫主若执意出手,晚辈只能得罪了。”
郑起秀连正眼都没给龙城,径直往凌羽身边走去,龙城无奈拔剑,只是宝剑尚未出鞘,便被文卉用掌风抵了回去,力道之巧,让他惊叹不已。
“站在这里的是清夷宫太宫主,黎回之境的龙城公子,不该这般失礼。”
龙城反手将赤离剑背在身后,不卑不亢道:“晚辈受教,请前辈赐教。”
文卉这些天也听说了许多龙城的事,心里极欣赏龙城这个年轻人,与其说在与他对战,不如说是给他喂招。对于长进的后生,谁能不喜欢呢。
郑起秀这边摸清两仪阵的走势后,直接反向吸取大阵能量,以气冲气,逆行乾坤,徒手便将两仪阵撕开了口子。凌羽惊得合不上嘴巴,她是知道自家外祖母厉害的,但是从不知道她竟这样厉害。
“小羽,到外祖母这儿来。”郑起秀牵起凌羽的手,慈爱异常,“好孩子,你受罪了。以后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知道吗?一切有外祖母在呢,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啊?”
郑起秀有些后怕,她的小羽儿最乖巧,偏偏被凌熙带出这样执拗顽固的性子,她不敢想自己若是来晚了,凌羽会做出什么傻事。思及此,郑起秀不安地摩挲着凌羽双手,她心慌意乱,无意中触到了引明剑。
“风、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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