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越有点犹疑：“会不会是长得很像的人？我嘞个擦，大伟哥虽然不是我家的亲戚，不过以前在俺们村真是个热心肠，还帮俺奶搬过粮搬过面——我叔摔断腿的时候正好赶上秋收，他还帮俺叔家收庄稼嘞，咋可能是你说的恁坏？”孙越怯生生地咂了下舌，有些不甘道：“大伟哥还很孝顺哩，他爸得病的时候，他每天起早贪黑的，做三四份工呢……”
我眉头猛蹙，本能地看向古胜利，便见古胜利的眉毛皱得比我还深，目光专注地看着白板上贴着的照片。
眼见那男人一脸阴郁，目光中完全没有光彩了。
“孙大伟离开孙家村外出务工之后，已经有七八年没回去过了，这七八年期间发生了什么，现在全然是个未知数——况且连按你说的，他父亲癌症去世之后，家里就没人了，他身上很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数，导致性情大变也有可能。”
“说得也是。”孙越吸吸鼻子，“不过您说大伟哥怎么会和那样的坏人沾上？”
古胜利看了眼孙越，又瞅瞅奄奄一息、面有菜色的我，“这些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样吧，既然李与你确定是这个人，我们就派人去孙家村看看，在他家的老房子里找一找指纹比对，也问问村民们更多关于他的事情——孙越，你配合一下调查，带个路有没有问题？”
孙越本来就好奇心大，得知能继续跟着掺和，立马答应下来：“好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话音一落，古胜利又看向我：“李与，你就先回去吧，我叫小曹送你。”
我吃过止疼药，又在公安局坐了这一会儿，其实目前已经晕乎了，但我还是不死心地扫向门口，下意识地舔了下唇，声音干涩道：“他…没回来呢？”
小曹这时推门而入，显然瞬间意会到我说了什么。
而她跟我已经比较熟，一上来就来推我轮椅的把手：“怪不得我们去你那儿还不同意，死皮赖脸地要来——行了行了，你也别搁这儿碍事了，你家裴戎都很久没回来看过了。”
……
“哦。”
我冷了下神，精神有些恍惚地被小曹推走，就听她问：
“啧，你俩不是好成穿一条裤子似的吗？他去北京参加毕业典礼去，你连他回没回来都不知道？”
“他没跟我说。”
“吵架了？”
“没有。”
他推着我出了公安局，压低了声音说：“那是分手了？”
……
“都没牵过手哪来的分手。”
“啧啧啧，”小曹本能咋舌，“现在的小孩真是早熟，我有的时候真觉得，你挺不像18岁的。”
我的脑袋上如砸了块石头，“我本来就17。”
“哎，不过也别说是你了，那个苏既潮，17岁也应该就犯了不少事了。”
我倔强地拧着头，看向小曹的动作略吃力：“……这是你们的新发现么？”
小曹道：“用不着发现了吧，简单推理一下——你想啊，苏既潮现在二十三，如果他从17岁开始苦心经营，到现在也不过6年——可他有那样多的帮手，一个个的对他那么忠心，你猜他要花费多久才能笼络到这些人的心？”
我的心像是被片下来一片肉。
我最不爱听别人夸苏既潮，或是变相承认他的能力。
“难道就不会是他用了什么威胁手段，要挟别人给他做事？”
“不像啊问题是，没有哪种威胁和控制能做得像他一样滴水不漏——现在火灾双尸案证据链都清晰了，那两个受害者确实都是夏然所杀，不仅她本人供认不讳，连凶器、法医检测报告、各项物证全都对的上——要不是你的口供和结论不符，这个案子其实已经可以结案了。”
我垂下眼，不再去直视小曹的眼睛，回想起曾见过的夏然，即便我对夏然的记忆非常模糊且短暂，也有点无法想象夏然像挟持我的那两个杀手一样，都是受到苏既潮的授意而杀人。
苏既潮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小曹清脆的声音继续从我耳畔飘过，就像蒙太奇电影的混响，我的记忆则像是插入了一帧画面，荒诞感即将到达巅峰，我问：“如果像孙越说的孙大伟都算其中之一，有没有可能是他给人催眠了——我感觉无论是孙越口中的孙大伟，还是我见过的夏然，都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
“你以为是看电视剧或者侦探小说吗，还催眠？”小曹的声音顿了下，隔了很久，或许是走完了一条街才叹口气，声音从我脑袋顶上旋下来：“如果按你说的，能催眠到这种程度怎么也算得上大师级别了，我们早就已经排查了苏既潮的背景，他完全不具备学习催眠的条件，除非他天生就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
她顺便将我推进单元门，我爸租的房子在一楼，不用爬楼梯。
用我的钥匙打开门，像是在斟酌要怎么对我开口，终于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发那个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只是想帮裴戎洗白那么简单？犯罪分子是什么样的人也看到了，我建议你不要跟他斗，你都这——”
“这样了？”我痞笑一声，“怎么样？”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裴戎的脸。
小曹神色有些异样地看了眼出租屋的玄关，把钥匙撩在放鞋的台子上，好像不欲与我再说，我却不依不饶地提高了声量，暴怒的肝火烧起来像是要把我的意识都撕碎一样，“我就是偏要和他斗，就算把自己他妈的斗死，我也不会放过他！”
疼痛已经将我折磨得不再像人，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
“我凭什么不跟他斗？
“他欺负我的人，
“他他妈的凭什么欺负我的人？！”
我抓住轮椅的两个把手，额头上的青筋爆出，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时，我目眦欲裂。
但很诡异的，我的心里竟然因为这样的言辞，溢出一种酸涩的甜蜜。
这辈子能为了他死也挺好的吧，总好过上辈子我在死前，还在质问他、谴责他，让他在从未被认真爱过的遗憾里，又轮回了一生，这次的我窝囊就算窝囊了点，但起码还像个人，即便不是什么聪明人。
小曹沉默良久，神色极为复杂地用她那双大眼睛扫视着我，又微微看了里屋一眼，叹口气道：“我说句实话，从一开始我就并不看好你们，也不知道你们是闹着玩还是怎么的，两个好好的大男生居然还能搞出那种暧昧关系，但要我说……哎，我的意思是，你当初不该招惹人家裴戎，现在既然招了人家，起码得为两个人的未来打算，结果你现在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说说你，人家不担心你么？……你总不能只为自己逞英雄考虑。”
我肝儿疼得抽搐：“是啊，我的问题。”
我的身体非常累，身体内的零部件好像低沉地呜隆一声。
就听这位人民警察，关怀公民的职责与说教属性同时上线，有点语重心长道：“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就改一改，别总闹小孩子脾气，你们就算做不了恋人，最起码也能做朋友，没必要在最后……这点关头，再浪费时间了啊。”
她说的已经尽量委婉了，也在提醒我，甭管苏既潮怎么样，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人生的最后一程里应该跟在乎的人好好相处——她说得多有道理，而我难道不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
可我却只能作出视死如归的潇洒模样，彻底瘫在轮椅上，有气无力地说，“我要是现在还缠着他，骗他在我要死不死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心许给我，估计以后下去了，都得后悔个十年八年……”
话音未落。
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从本该空无一人的里屋传来。
我抬眼看去，便见一张苍白英俊的脸，两只眼窝深得憔悴，黑亮亮的眼珠里冷沁着冷意——他的声音比他去北京之前还要哑，语调轻轻的，却像是一字一句锤在我心上：“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裴戎抬起长腿来，逼近我。
我心脏的跳动像是要暂停，大脑也宕机。
“什么，…什么你没有？”
下一刻，他猛然揪住我的领子，像是提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把我从轮椅上暴力薅起来，以至于我看得见他凌厉的下颌线蒙了一层细汗，鼻尖也是他灼热颤抖的呼吸。
“你怎么知道我没把心给你？”
裴戎唇角略微勾起，明明是一个很漂亮的哂笑，却看上去格外苍白：
“刚刚说我是你的人的时候，不是挺有种的么，李与？”
“我……”
不知该怎么解释，仓促且进退两难到难以附加，大脑飞速运转着，想要替自己寻找说辞，但我我托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虚虚抱住，完全不敢近一步。
而下一秒，肺腔里的空气似乎被完全抽空一般，大脑缺氧到无法运作——
一片柔软的触感，轻轻贴在我的唇上。
裴戎亲了我。
他用生涩干燥的唇瓣很用力地碰了我的嘴巴一下，蹭得很敷衍，但带着十足的怒气，猛然触到我的那刻却又一触即离。
但他的算盘打错了，因为他才刚要撤开，便被我下意识地拉了回来。
我用力一拉让他被迫往下跪，膝盖自然顶在我的腿上，遂大掌按住他的脖颈，托住他的后脑，本能地加深了这个吻。
目光相接，裴戎冷静的目光淬出了几丝怯意和颤动，于是看上去更柔软，而当我的舌尖舔舐着他脆弱颤抖的上颚，我想我已经顾不上疼痛、脸面、要死要活的一切。
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只想把他按在怀里亲，于是摸上他的腰，跟着感觉亲得更深，裴戎长长的眼梢敏感地抖了下，雪白的皮肤泛起一层薄粉，情韵下的整个人美得让人惊喜时——
一个清脆又生硬女声咳嗽了声，小蔡的声音骂咧咧道：“咳咳，克制一点吧您二位！我还搁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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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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