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铃声响起，床上的江明昭摸到手机熟练接通，耳旁传来公司合伙人夏梦清的声音，“你看消息了吗？”
声音有些沉重，“今晚就是颁奖典礼，结果凌晨突然爆出来，明显就是冲着你去的。我听说评委在重新考虑最佳导演的获奖人了，现在我们怎么办，总得统一下口径。”
“什么消息，怎么会影响到我的奖项，我从没偷税漏税你是知道的。”
江明昭语气轻松，夏梦清猜测她还没看到热搜，小心翼翼道：“你先看消息，舆论已经在扩大了，我们得尽快发声明。”
电话挂断后，江明昭才懒懒地睁开眼睛，点进夏梦清转发的链接，夸张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
“著名青年导演江明昭杀人！！！”
她的呼吸一瞬间停滞，眼前黑白的文字定下她确凿无误的罪行，心中竟然有一丝畅快。
这么多年了——
然而手指下滑，看到异于标题的正文：拍摄《她杀人事件》《女子本色》等知名影片的导演江明昭，其母亲在她十五岁时杀死了她的父亲，被逮捕入狱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我们合理怀疑，江明昭导演将女性从受害者的位置拉出来进行暴力叙事，是为了证明其母亲杀死父亲举动的正义性，从而对大众造成暴力能代替法律的误解。
一派胡言，没有一句是对的。
返回聊天框，夏梦清的消息发来：
“这个谣言和你参选电影的题材有些关系，肯定会影响到评委的判断。”
“我们需要立刻发声明证明不实言论，你赶紧编辑好我替你把关。”
“速度要快！！！”
江明昭回复：“谣言是真的，我自己解决，放心。”
合上手机，她瘫在枕头上，心中揣揣不安。
“谈完了吗？”旁边传来青年的声音。
“嗯。”她声音闷闷的，“你现在还是二十岁的周横吗？”
周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夜没睡的眼睛透露出疲倦，但皮肤依旧白嫩。
昨晚江明昭伏在他胸口哭了一会，就沉沉睡去。他搞不清状况，不敢待在床上，又怕一闭眼梦就醒了，只能生生熬过夜晚。
好不容易等到江明昭空闲，他急切地询问，“后来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后来？
表白后江明昭并没有同意，而是宣布周横进入考察期，两人的相处模式和普通朋友没什么差别。
大四上学期，两人都收到本校的保研面试通知，互相模拟面试场景。
隔着一张桌子，周横正襟危坐，询问江明昭列出的专业问题，她都对答如流。
“最后一个问题。”
“1号考生，请问我的考察期结束了吗？什么时候才能正式上岗。”
嘴角荡漾出笑意，江明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就，现在吧！”
大学毕业后，两人搬出学校宿舍，在校园旁的老小区租房。
研二的时候，周横和侯天宇创立游戏工作室，早期项目进展并不顺利，江明昭一直陪着他。研究生快要毕业的时候，工作室意外得到大笔投资，周横高兴的想要和江明昭分享这个好消息，却在家里发现了江明昭的录取通知书。
就放在书桌上，很显眼的位置。
她要去国外留学了吗？
那天晚上坐在桌上吃饭，周横平淡地说出投资的事情，然后问她什么时候去英国，他得提前收拾行李。
闻言，江明昭搁下筷子，“你去干什么？”
“我陪你呀，万一你在那发生什么事——”
她又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你公司怎么办？”
“我可以交给侯天宇打理——”周横顿住，他看到江明昭的眼中无悲也无喜，漠然地观看他辩解他挣扎没有一丝动容，像在看终于开场的笑话。
他攥紧了拳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申请出国的事？这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我有权知道！”
周横激动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江明昭淡定地抽纸擦了擦嘴唇，“明天的飞机，不用送我了这次。”
明天的飞机？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而他一直在计划外。
没有任何征兆，他突然被分手，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周横还没有从昨日的温馨中抽离出来，就看到江明昭推出行李离开了家，不拖泥带水没有一丝犹豫。
他上前想说些什么，是不是他哪里做错了，可看到江明昭陌生的表情他甚至不敢开口。
直到门关上，周横冲上去握住把手，却迟迟没有勇气打开。
他靠在门上，额头冰凉，泪水在喉咙间打滚。
“我做错了什么？”
是我不应该疏忽了你，是我满脑子只有工作而忘记关心你，可以不可以原谅我。
带我一起去国外，不行吗？
其实这和他没任何关系，去英国留学是江明昭计划好的事情，而他是上一个人生阶段出现的事物。
她不想继续麻烦的异国恋，也不需要周横为了她抛弃事业。
当两个人走到人生的岔路口，那就顺其自然分开好了，没有谁应该为了另一方牺牲什么。
何况她并没有那么爱他，只是觉得他讨厌而已！
江明昭在阴雨连绵的英国度过了三年，顺利拿到博士学位，还结识了现在的公司合伙人夏梦清。期间周横联系过她，但她都没有回复。
周横才突然发现，他从来都不认识江明昭身边的朋友，甚至也没有认清她这个人。
从英国回来后，江明昭受夏梦清邀请合伙开影视公司，前往明舟区1号楼与她洽谈。
很快敲定了合同，江明昭坐电梯下楼，途中上来一群穿着随意的年轻人，搂着中间一个穿黑色短袖的男人叽叽喳喳。
不熟悉的游戏名词一股脑蹦出，江明昭头疼地戴上蓝牙耳机。
还没等她打开手机，耳机已经连接，声音顺着骨头传递瞬间到达心脏。
“我刚刚吃到一块橘子蛋糕，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橘子的颗粒感被包裹在软绵绵的奶油中。”
“好好吃！”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出她曾经和周横通电话的语句，过去和现在汇合在狭窄的电梯中，散发出橘子蛋糕的清香。
中间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肤色冷白，握住手机的手青筋凸起。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镇定地快步走出，耳朵红得滴血。
周围的员工齐呼，“周哥，还没到一楼呢！”
江明昭从电梯中灵活挤出，彪悍地拦住比她高好多的周横，手一伸，“拿出来。”
周横红着脸，别过头去，用抗拒的姿态按住口袋里的手机。
彷佛大人抓住了偷玩手机的小孩，江明昭强硬地掏出手机，亮屏后熟练输入密码解锁。
打开软件，正在播放的是名为2014.6.28的音频，待播列表里同样是用日期命名的音频。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周横每一次通话都会录音，像是知道她终究会离开一样。
江明昭这时才正视他，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他睫毛的阴影铺在白皙的皮肤上，眼眶委屈得发红。
她审问道：“你这样做，有告知过我吗？”
骄傲的头颅固执地仰着，高大完美的外表下藏着卑劣的心思，再一次打破了江明昭的认知。
他抿唇，别过头来，缴械投降，“对不起。”
不敢看她，刚刚她的手指擦过他的手现在还在发烫，声音却躲不开。
她说：“那我们扯平了。”
什么意思？
当初她出国没有告知他，可他录音也没有告知她，那扯平是既往不咎重归于好的意思吗？还是说他猜错了。
周横惊讶抬头，撞入江明昭含着笑意的眼睛，一步步朝他逼来。
心跳得发慌，手臂习惯地抬起做出拥抱的姿势，却提前接到江明昭归还的手机。
她擦着他的身体走过，发尾拂过手臂的皮肤，留下一句：
“记得发我一份。”
周横懵了，转头看到更懵的员工们站在电梯间里面面相觑，为走进的江明昭腾出好大一块空地。
他赶紧跟上，克制住压在心底的喜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明昭抿唇微笑，不答。
引得旁边的人们啧啧称奇眉飞色舞，周横还站在那傻乐。
美好的回忆到此结束，面对此时此刻满脸好奇的周横，她冷静回答他的问题：
“既然你是二十岁的周横，那你可以去问三十岁的周横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不应该由我来解答你的疑惑。”
少年期待的眼神瞬间结冰，精神萎靡不振，他喃喃道：“你喜欢上别人了吗？”
如幻想中一样他们真的结婚，但是最终却离婚了。
他绝对不可能先提出，那只能是江明昭不爱他了，是她提出的。
心脏破了个口子在呼呼地灌风，像塑料袋在风中不停的晃动撕扯，他整个人都在四分五裂。
江明昭丝毫不关心他，公事公办地递给他一张名片，“他在这里，你自己去找他吧。”
临走前，她又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用来给他打车和解决餐食。戏毕竟要演全套，她冷冷地笑着。
果然离婚了吗？她的态度那么冷淡。
他明明刚表白完，高兴地跑回宿舍一阵炫耀，却突然进入离婚的状态。
中间缺失的十年，那个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得去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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