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影像只有三十秒。
拾刹的丛林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末人。
炎炎烈日之下，末人身上的血管不过五秒便尽数爆出，在地面洒下了一大摊血。接着，铺天盖地的瘴气从四周涌来，疯狂钻入他的眼耳口鼻，堵住了那道惨厉的惨叫声。
旁边的跳跳草正惬意地晒着太阳。
突然之间，她的根茎上出现了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她甩甩脑袋，一个跃起，一口把末人半边身体撕咬了下来，为了跟邻居打好关系，她还请旁边的食妖花吃了半份。
姜见凌把影像调成0.5倍速，放大之后，细细观察。
被咬死、被晒死、吸入瘴气而死？
小练习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看了三遍之后，姜见凌将影像暂停。
茶色的瘴气之中混入了一丝黑得五彩斑斓的雾气，她开口道：“是瘴灵？”
桑岚颔首，最近一年，时不时有末人误闯入妖界，这是今天的一个。
不过闯入之后也没干什么，一分钟之内便因为各种离奇原因丢了性命。
“瘴灵是末人带进来的？”姜见凌话音刚落，便推翻了自己的假设，“不对，瘴灵有灵，一介末流之辈没有这种智商。”
末人罪恶有余，智商不足，人界从来没有20岁以上的末人，因为他们在20岁之前必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恶行，在鲸察堂办理入住。
幕后黑手应当另有其人。
桑岚露出赞许的目光：“没错，我们怀疑瘴灵本体藏匿在人界。”
除了末人之外，瘴灵还试过鸡鸭鹅、机械鸡鸭鹅等媒介，但效果不好，而且，这些大众化产品也不太方便定位。
“我进来时有黑雾吗？”姜见凌回想了下，瘴灵没在人界现身过，她游泳的时候也没看到异状。
“没有，”桑岚很确信，“浮世泉有探测雷达，你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
末人体质特殊，以0.01%的人口完成了99.99%的重刑案，生来就是瘴灵的绝佳容器。
桑岚将屏幕切换到第三部分。
研究目的：查探该末在人界的最后影像。
“怎么查？”姜见凌问，“新闻社的掌机也没法扫描啊？”
“二楼超级贵宾室有头戴设备，”桑岚介绍道，“戴上之后，回想末人面貌就可以搜索。”
姜见凌一顿，想到妖界松弛的氛围：“你们不会拖了这么久还没查吧？”
“我们尝试过，”桑岚一本正经，“但我们没见过末人，脸盲。”
“我也脸盲啊！”姜见凌怒了，她觉得妖族很不讲道德，怎么连查夜香的工作都要外包，她爱修炼，只想修炼。
姜见凌没见过几个末人，就像鱼没见过几架自行车，西渊的最后一个末人也在她郊游那天进堂子踩缝纫机了。
她想到那个有一丝鸡肋的掌机，继续吐槽道：“你们抄袭都不动脑子的吗？实在不行，捏个主脑让她帮忙扫描呗。”
“我们尝试过，”桑岚依然一本正经，“但主脑成妖了，她也脸盲。”
姜见凌：……
她叹了口气，被迫扛起了这个恶心但艰巨的任务：“好吧，我尽力，但你别抱太大希望。”
“先换身衣服，”桑岚掏出两套衣服和三个帽子，“今天的隐藏任务是不能被别妖发现。”
姜见凌看着眼前的衣服，沉默了。
不知道是什么皮毛，但这染得大红大绿的颜色，活像双椒鸡丝。
姜见凌有些欲言又止，这可能是为了提高任务难度吧。
思绪之间，旁边的一妖一球已经穿戴好了双椒套装。
帽子很大，姜见凌戴好帽子，整个头部都被挡住，但视线并不受阻。
也好，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
桑岚看着姜见凌一脸抗拒的模样有些费解，这颜色多有生机啊，她平时还没机会穿呢。
“出发啦！前进！”貅武顶着双椒帽，风风火火出去带路。
…………
夜间，市集一片安静，绝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收摊，只有烧烤店、可乐吧和月经站还亮着点点光芒。
熬夜党大多喜欢提前囤一批美食，在自己的洞府组队开趴，吹着空调，啃着辣条，生活有滋有味。
姜见凌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现在没什么妖，注意走位就可以避开。
她日常的衣服以深色为主，还没穿过这么辣眼睛的衣服。
姜见凌扛着皮毛走得狗狗祟祟，畏手畏脚。
桑岚穿过街道，大摇大摆，她看着姜见凌那熊样，不解道：“你就不能坦坦荡荡地走路吗？”
姜见凌压低声音：“你确定要穿着这身跟我说坦坦荡荡？”
桑岚嘁了一声，人族的品味还是有待加强。
“快到啦快到啦！”貅武转了个圈圈。
新闻社跟朱姐烤肉店相距不远，靠近烤肉店时，姜见凌敏锐地闻到了一股香味，她心头一紧，难道义姐还没收摊。
市集没有关门的习惯，姜见凌贴着石墙和树木躲来躲去，确认义姐没在店里后，才钻了出来。
貅武拍了拍她的脑袋：“朱姐晚上不在店里的。”
朱墨有很多灵感都是在夜间蹦出来的，她习惯留一抹妖识继续炒菜，但不对外售卖。
听及此，姜见凌挺直了腰板，往新闻社走去。
“怎么改名了？”桑岚纳闷道。
姜见凌抬眸一看，昏暗的路灯之下，映照出“蚂上报道”四个大字。
“这是当面抄袭吧？”姜见凌震惊了，“她没给我版权费！”
她前天也就嘀咕了一嘴，难道当时路边还藏着蚁族？这效率不去查夜香可惜了。
一妖一球望天，当没听到。
“阿武——”姜见凌想找貅武接洽一下版权事宜。
貅武一声大喝：“时间到！阿武的冒险开始了！”
说罢就咻地一下消失，姜见凌默然，现在明明还没到十二点。
“她跑那么快干嘛，新闻社不算冒险吗？”
桑岚瞥了姜见凌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新闻社空间宽敞，一楼是掌机区，各个座位之间还有隔板，装修得跟网咖一样。
桑岚轻车熟路地走到二楼，撬开超级贵宾室的门，在一台机器妖面前停下，她指了指机器妖前面的座位，示意姜见凌坐下。
机器妖可以将蚁族探到的影像拼凑成较为完整的连续剧，桑岚取下威娅设备，戴到姜见凌脑袋上。
姜见凌啧了一声，双椒帽居然还能戴威娅，真是其貌不扬。
桑岚打开机器，调出搜索画面：“好了。”
在荧幕散发出的蓝光之中，她开口道：“你现在可以见到最想见的人。”
姜见凌怔愣了半晌。
她抬眸朝另一顶双椒帽看去，声音有些酸涩：“哦，在这儿等着我呢。”
片刻后，她清了清嗓子：“任务不做了吗？”
桑岚打开终端上的屏幕，录入信息。
研究目的：查探该末在人界的最后影像。
研究方法：在新闻社检索。
研究结果：没查到。
录完之后，她指了指下方签名处，让姜见凌签上大名。
姜见凌失笑，道了声谢。
她摸着威娅，感受到大脑正在跟机器妖建立连接。
屏幕中，一阵波纹之后，姜迎帆的身影在眼前浮现。
…………
“牛姨，老一套！”姜迎帆摘下头盔，随意扔在旁边凳子上，神色有一丝疲惫。
“来了来了。”牛姨端出刚刚备好的螺蛳粉，关心道，“你这是又熬了个通宵？”
“哪儿呢，只熬了半个。”
牛姨脸色一沉：“半个也不行啊，长期下来身体受不住。”
“没有长期。”姜迎帆捏了捏牛姨肩膀，“手头这个项目马上就步入正轨了。”
她坐到桌旁喝了口汤，四份腐竹八份螺蛳双蛋加辣版三两螺蛳粉，味道就是不一般，醇香的米粉入口，大脑瞬间清明了不少。
姜迎帆风卷残云地解决掉早餐，朝牛姨挥挥手：“我上班去啦。”
她戴好头盔，扬长而去。
西渊采用空际列车通行，不过姜迎帆更喜欢骑摩托车，在地面上呼啸而过，享受风的惬意。
有时还能在路上碰到几个骑友。
只要不炸街，就不会被鲸察阿姨贴罚单。
如今的道路分为行人区和行车区，各占一半，摩托车滑板车都只能在行车区内行驶。
现在才早上八点过，道路上的人并不多，地面交通速度太慢，耽误宝贵的睡觉时间，大部分人会等到上班上学前十分钟，再一窝蜂地涌入空际列车。
这时，一道炸街声由远及近，从姜迎帆身后传来。
她从后视镜一看，是一位从头武装到脚的骑友，动作很是老练。
姜迎帆心下警铃大作，轰得来了一脚。
骑友不甘示弱，弯道超车，跟姜迎帆你追我赶，开始上演疾速追车。
行人区，背着书包踩着轮滑的小壮眉头紧皱，上学都够烦了，怎么还有人大早上就轰轰轰的，真没素质。
她掏出终端：“歪，鲸察阿姨，西临北路68号有人炸街。”
“收到。”
小壮挂了终端，一脚滑远，深藏功与名。
两分钟后，姜迎帆长腿一伸，停在红绿灯前，刚刚那段赛车她险胜了几秒，心情还不错。
面前的人行道没有行人，但姜迎帆遵纪守法，正在老实等红灯。
那位骑友停在她左手边。
红灯还有十秒，骑友的油门轰轰作响，姜迎帆扭头一看，这架势似乎是想闯红灯。
她眉头一皱，这人真没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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