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铁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似笑非笑道：“我可没说要收你。”
在座各妖都是见证，她只不过图好玩，给了球尊几个眼神而已。
“可我们刚刚都眉来眼去了呀！”球尊急眼了，她甩开大锤，无比殷勤地凑到准师娘身边，捶肩拍灰。
准师娘不为所动。
这些年来，想拜她为师的妖族能绕她家两圈，而被她收下的徒女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究其原因，铁姥有一个不为妖知的小癖好——她喜欢听马屁，但马屁不能拍得太明显。
只有真正拍到她心里的妖，才会得到一句“你我有缘”。
上一次“有缘”还是在二十年之前。
球尊显然不得要领，任她多么努力地吹耳旁风，铁姥始终油盐不进。
她忍耐着，默念着，大女人能屈能伸，在免费给铁姥捶肩三分钟后，她默念的台词渐渐变成了大女人屈完必伸。
“你这么大个妖，怎么不讲信用呢？”球尊不耐烦了，开始大声嚷嚷。
她觉得铁姥真不是个妖，仗着自己有能力，就把别妖耍得团团转。
此时的铁姥反而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她的耳朵自动过滤了后半句，沉浸在前半句的表扬里。
她闭口不言，高深莫测，只以眼神向球尊示意：再来两句，我爱听。
球尊看着铁姥的眼神就来气，刚刚就是这似是而非的眼神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于是，她继续破口大骂：“我都够缺德了，堂堂铁姥，千刀之母，万剑之姥，怎么能比我还缺德？”
头衔很响亮，铁姥很满意，但她摸摸下巴，觉得还欠了点火候，应该再给球尊一句话的机会。
姜见凌这下品出味来了，她和朗霁交换完眼神，决定帮球尊添把火。
“小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姜见凌摆出夸张的作揖姿态，“铁姥受众妖敬仰，得她提点已是万幸，至于拜师一事，不可强求。”
姜见凌深知球尊的为妖，没心没肺，没皮没脸。
哪怕现在伪装成中年妖，内里还是变不了的火辣性格，一不如意，就要发动语言攻击。
而如今，在姜见凌的耳濡目染下，球尊说话的艺术已经有了大大的提升。
果然，球尊听到这话，立马怪里怪气地说：“那是，我区区一个小妖，哪敢奢望跟伟大的铁姥搭上线呐。别妖铸过的剑，比我吃过的盐还多，我哪敢造次？”
听及此，姜见凌欣慰一笑，朝一脸满足的铁姥望去。
铁姥完全没听出来球尊的言外之意，在她看来，球尊说的这么些话，都是在渲染烘托她的过妖之处。
“不错、不错。”铁姥快慰道，“你我有缘。”
“什么缘不缘的，你有病吧？”球尊纳闷了，怎么还有妖越挨骂越开心的。
铁姥大度，不与她一般计较。
她大步上前，飞起来拍拍球尊的头：“小娃娃，想不想跟为师学铸剑？”
*
球尊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拜到了铁姥门下。
她要亲手铸造出一把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剑，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百年。
终有一日，她会为自己的中二时代画下圆满的句号。
在搬到师娘家里前，她十分郑重地找上姜见凌，想跟她单独谈谈。
“主要是谈谈我的精神损失费。”球尊直切正题。
姜见凌挑眉：“什么精神损失费？”
“当然是《姜姨与球》带来的精神损失了。”球尊咂咂嘴，“姜姨，你之前对我的恶意中伤，不会就打算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吧？”
姜见凌两耳一堵，闭嘴当哑巴。这事儿又没证据，以球尊现在的不良形象，说出去也没几个妖会信。
她心安理得地闷了杯可乐，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我也不讹你，三百猪就行。”球尊撞了撞她的肩膀，“这点钱对姜姨不算什么，对吧？”
在姜见凌脑袋里的时候，她看过几次姜见凌的小金库，这小人和那小光球，一个比一个有钱。
球尊现在是有师娘的妖了，少不得要攒点小钱钱，以备不时之需。但她这年龄又不能打工，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找个冤大头讹一讹。
当然，球尊也不白拿钱，她授权姜见凌继续编故事，比如姜姨引导球尊改邪归正的故事。
这样一来，姜见凌既能帮自己洗白，又能名利双收，稳赚不亏。
“呵呵。”姜见凌意味不明地笑道，“你真的只有两个月大？”
球尊哼了两声：“我的心理年龄可不止两个月。”
她一直觉得妖界的年龄算法不合理。她们这类天生地养的妖族，明明应该把开灵智前的记忆也给算上。
只可惜妖微言轻，等她修成大姥后，一定要把妖界的年龄标准搅个天翻地覆。
姜见凌在内心拨了拨算盘，三百猪=封口费 授权费，确实稳赚不亏，她拿出储物戒：“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哐当一声，交易达成。
球尊喜滋滋地看着小金库，第一桶金来得如此容易，姜见凌也显得慈眉善目了起来。
毕竟，就连她的储物戒也是在姜见凌的剑途“拿”的。
她蹦跶着上前，踹了姜见凌一脚。
姜见凌：？？？
球尊别别扭扭道：“恭喜。”
“恭喜什么？”姜见凌额上青筋一跳，“有你这么恭喜妖的吗？”
球尊白了姜见凌一眼：“恭喜你和无名。”
拜师之后，球尊也渐渐放下了认友未半而中道崩盘的往事，她和无名终究有缘无分。
姜见凌虽然毛病一堆，但总归是个好妖友，无名有她作伴，应当很快就能重绽荣光。
看着小阿姨面上的情绪变来变去，姜见凌笑了笑，这家伙倒是挺有意思。
她招招手，友好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球尊附耳过来。
“当时，我是故意加入你和无名的。”
“……”
球尊一直有这方面的猜想，无奈证据不足，没法向别妖告发。
更窝火的是，刀友一定会站在姜见凌那一边，贸然行动只会害得自己里外不是妖。
现在，听到姜见凌亲口承认，再回想起认友时的一幕幕画面，球尊只觉得有股邪火蹭蹭往外冒。
她就知道姜见凌肯定没安好心！
什么知心姨姨，什么友爱家长，这演技连她也甘拜下风。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球尊盛怒之下，转头就咬上了姜见凌的鼻子。
“嘶——”姜见凌把球尊扯下来，“你不是说都放下了吗？”
“放下哪有那么容易？”球尊振振有词，“这都能忍气吞声，那我还有什么脸面自称缺德妖？”
说罢，又张开血盆大口，见啥咬啥。
姜见凌大手一挥，筑起土墙，嚷嚷道，“了不得了不得，铁姥的得意徒女咬人啦！”
边嚷嚷边往貅武那里直播，看得球尊牙痒痒。
“你给我等着！”球尊气愤道，“就你这小样，还想找我师娘修刀，看老姨我怎么捣乱！”
“小球啊，”姜见凌语重心长道，“老姨教你一课，要干坏事，就别到处吹嘘自己的计划，容易翻车，真的。”
球尊连哼三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铁姥的生活很规律，每月工作一天，铸剑、带教等事宜只在工作日开展。
她们这次来得还算凑巧，十日后便是铁姥的工作日。
球尊已经计划好了，当天九点就去“请教”师娘，然后趁机霸占师娘一天。
到时候，看姜见凌还怎么得意。
*
姜见凌确实挺得意的。
她以念睡前故事为由，提前一晚住进了铁姥的房间，将货真价实的正版童话娓娓道来。
铁姥听得很沉醉，美美一觉睡到九点。
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无名，接着是姜见凌的大脸。旁边，球尊的大嘴正被朗霁以温柔但不容拒绝的姿态捂住。
“啊哎——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啊？”铁姥睡眼惺忪。
姜见凌恭敬地捧着无名：“请铁姥过目。”
无名以前十分抗拒来铸剑林，也不愿跟任何铁姥接触，妖族无法完全理解她的心思，只好“以后再说”。
这次，姜见凌提前跟名姨打好了招呼，又灌了半碗“积极治疗”牌鸡汤，才总算劝过来。
刚到铸剑林的时候，铁姥简单看过一眼，也甩出了万用金句：“上班再说”。
今天总算到了她的工作日。
姜见凌内心洋溢着喜悦，连捣蛋球都不想收拾了。
在一片和睦之中，铁姥微笑着开口：“修不了。”
姜见凌：？？？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修不了是什么意思？”
“碎片缺失太多，重铸之后，无名之灵可能会被新的刀灵顶替，就此消失。”铁姥思索道，“当务之急，是先把碎片找齐，尽量还原曾经的无名。”
姜见凌眉头一皱：“可是，朗姐之前说，妖族找了很多年也没结果。”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铁姥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姜见凌的额头：“亲爱的刀友，是时候发挥你的力量了。”
认友完成后，刀剑与妖友之间会结下同心契，凭此契，即可感应刀剑所思所想。
由姜见凌去搜寻碎片再适合不过。
何况，现在的妖界还有人界科技加持，去新闻社坐一坐，没准就有惊喜。
“找朗霁帮你吧。”铁姥总结道。
新闻社，简称熟妖社。姜见凌心下一喜，扭头问道：“朗姐，今日有空吗？”
正在挟持球尊的朗霁手一抖。
她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但来得格外不是时候。
朗霁内心一片敲泥蝶飞过，面上还在强作镇定：“当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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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拾刹（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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