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万物皆可生灵，若有妖识融入，生灵速度将大大加快。短则三日，多则一周，原本没有生命的物件就会成长为有血有肉的妖灵。
而刀剑器灵特殊，她们有自己的节奏，并不受外来妖识的干扰。
第一位发现此事的妖族甚感新奇，她把家里的家具都训练了一遍，创造了一批又一批的妖友。等秘笈传播开来，这些妖造事故却导致妖员激增、资源紧张，大家的生活质量受到不小的冲击。
彼时，二界尚未分隔，人族与妖族休戚与共，开始不约而同地控制新生儿数量，喜欢养育小孩的家长，大多会选择去肇事妖们家里领养。
往后许多年，生态圈才逐渐回归平衡。
前车之鉴在此，如今的妖族更喜欢顺其自然，她们平常只会用妖识开挂，绝不会用妖识打造妖工智能。
不过，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是妖族与生俱来的叛逆。
有些妖族的时间管理技能尤其强悍，她们铤而走险，赶在妖工智能成妖前那一刻抽离妖识，将其还原如初。只要把控得当，就能享受源源不断的便利。
姜见凌误打误撞，领悟了前辈们的钻空子心得，可惜半路翻车，弄巧成拙。现在的她看着乌泱泱的妖群，内心无比悲凉。
玩偶妖继承了她之前的训练数据，暂时还能帮忙做点家务，等她们神智完全清醒，应该就会跟踏血一起，加入“暴打姜见凌”的特别活动。
快乐的时间不多了。
“唉——”树下传来一声叹息，但并不是姜见凌的声音。
她扭头看去，太阳椅上，一只傻愣愣的蛇偶双目无神，正处于待机状态。
姜见凌内心大喜。
今日离开前，她给蛇偶们下达了“开始待机”的指令，如今，勤勤恳恳搬砖的蛇偶触目皆是，开开心心摸鱼的蛇偶却难寻一二。
姜见凌本以为希望早已破碎，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经过她的缜密观察，眼前这位蛇偶的反应总是慢半拍，应当还未成妖。
能救一只是一只。
蛇皮已成改变不了的事实，蛇偶却是她还有机会弥补的过往。
姜见凌屏息凝神，偷偷朝太阳椅上面的蛇偶伸出大黑手。
啪——
对方反应敏捷，一尾巴将大黑手拍翻。
“我劁，你扯我魂魄干嘛？”姜见凌耳边爆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作为合格的划水玩偶妖，她只是干活时慢半拍，打架时恨不得抢拍。
泼天的口水直喷姜见凌面门，她抹了一把脸，诚恳道歉：“……对不起。”
看在姜见凌道歉态度良好的份上，玩偶妖没再骂骂咧咧，她狠狠瞪了姜见凌一眼，然后抡起滑板，头也不回地往海浪奔去。今天她受了刺激，无心搬砖，亟需享受冲浪的乐趣。
乐趣是她们的，姜见凌什么都没有，她转过身，继续在树荫下长蘑菇。
现在，没机会弥补了。
她眸中重归一片平静。当务之急是给自己找位律师，争取减刑。
☆
黑金山，必诛园。
田里的作物蔫了吧唧，了无生气，踏血正百无聊赖地翻弄着，企图找出还没断气的一株。
“不争气。”她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们就不能自己茁壮成长吗？要我浇水，要我施肥，那还要你们干什么？”
一旁，健硕的飞犁鼠认真站桩，不时向踏血投以谴责的目光。在踏血发出第十八道控诉后，她忍不住开口：“你什么时候浇水施肥了？”
踏血神色坦然：“在梦里的时候。”
在梦里，她对素蛇草可好了。刮风，她给它们导风；下雨，她帮忙撕烂菜棚；偶尔遇到泥石流，她贴心撒下肥料，期盼它们抓住机遇，萌生出不灭的意志。
梦里的素蛇草没有辜负她的苦心，很快长成参天大蟒，将素蛇皮爽快奉上。
可美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每每被生物钟唤醒，踏血都会迷茫地盯着天花板，放空五分钟，哀悼她逝去的美食。
“唉，种田怎么这么难？”踏血长叹一声。
“也没有很难吧。”飞犁鼠目不斜视，“只是不适合甩手掌柜。”
尤其是养殖素肉的甩手掌柜。
根据拾刹的培育经验，素肉养殖期间，需要格外关注温湿度与妖力浓度，维持在规定的范围内，才能培育心仪的品种，否则容易出现货不对版的情况。
踏血费心费力搞来了一批素蛇种，每天坚持种植，坚持妖力助长，成功培育出了素五爪蜈蚣、素六腿羊、素八爪蟹等物种，还有变异版植物鸡，三十个中翅像糖葫芦一样插在身上，豪横无比。
什么物种都有，就是养不出素蛇。
如此不着调的养殖家，在妖界找不出第二个，在人界倒是有那么一个。
今天的辛苦耕耘也没有给踏血带来想要的结果，她撇撇嘴，问道：“我的搭子还没上线吗？”
她快等不及了，等不及在她那更不着调的搭子身上，找点平衡。
“没有哦。”飞犁鼠眼眸微闭，默念站桩心法。她是一位上进的妖族，偏好见缝插针地提高自身素质，为开工做好准备。
听及此，踏血只好忧愁地倒在躺椅上，等待命定的上线提示音。
她的搭子是在鼠族新闻社结识的。
自从姜一刀借大强之手连通二界，二族除了互帮互助之外，还开发出了神奇的搭子系统。前不久，踏血紧跟潮流，在新闻社捞到一位种田搭子。
有鼠族的牵线，她们就能跨界交流，随时跟搭子汇报自身近况。
她那位搭子的种田之旅也不太顺利。搭子原本想培育素肥肠，帮助猪大肠摆脱肮脏的身世，但在多番实验后，她成功养出了不少肥肠的内容物，色香味更是青出于蓝。
好巧不巧，鼠族的转播画面生动呈现了最辣眼的一幕，那日瓢泼大雨，将成品冲得七零八落，扫地机器人都有些无从下脚。
踏血看得目瞪口呆，真心话脱口而出。
——你们人族就种这些玩意儿啊？
她深受冲击，光明正大地将肥肠加入了此生挚恨名单。
16:15，小憩的踏血准时睁开双眼，翻身下椅。
“三、二、一！”她动作浮夸。
“叮！你的搭子上线啦！”播报完毕后，飞犁鼠神情骤然变幻，显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原汁原味地呈现人族的神态，是打工妖的必备技能。
变身完毕后，她动作生疏地抬起左脚，像学步儿童一样，晃晃悠悠地往前方走去。
踏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肠姨，你干嘛呢？”
搭子动作一顿，回头打量着踏血——的超发达股四头肌，她眸中掠过一抹惊异之色。
“嚯！你就是小皮？真壮实啊！！！”
搭子文化席卷二界后，大家寻得了不少搭友，为了方便认人/认妖，她们交流时大多以花名相称。
踏血的花名是蛇皮，她搭子的花名是肥肠，寄托着她俩朴素而真挚的愿望。
肥肠上前，姐俩好地拍拍踏血肩膀：“不错，继续保持，年轻人——还有年轻妖，就是要多吃点。”
“你看得见我？”踏血神情讶异。
妖界虽然可以观察人界的状况，但人界始终无法建立妖界的影像。在以往的搭子沟通案例中，跨界交流只能走语音通道，让人族倍感遗憾。
肥肠面上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搞玄学，我们不行，搞科学，你们不行。我们最近开发了脑像仪，能将生物体脑内的画面投影出来，目前众测版已经推出，欢迎广大群众测试。”
“……倒也不必这么官方。”踏血面上闪过一丝无语。
肥肠挂着沉稳的营业微笑，继续适应基本动作。
鼠族体型远大于蚁族和蟑螂族，它们佩戴脑像仪后，经由共感能力映射的影像也更加清晰，再搭配人界的脑像头盔，人族终于能一窥妖界的奇景。
肥肠汲取了大家的灵感，她在自家院子里划了一处活动区域，头盔一戴，生生把脑像仪玩成了全息游戏。
这也离不开飞犁鼠的贴心配合，她尤其擅长捕捉委托人的微表情和小动作，时而眸光一亮，时而微微点头，演技活灵活现。
“谢谢鼠鼠。”肥肠真诚道。
“不用客气。”飞犁鼠谦虚道。
肥肠就着池塘照镜子：“嚯！这么大的鼠鼠！”
“哪里哪里，区区两米。”飞犁鼠面上雀跃，“多说点，我爱听。”
踏血仿佛看到自己的搭子就在眼前，跟大老鼠一起玩精神分裂游戏。
分裂几分钟后，肥肠总算舍得离开池塘，大大咧咧地跳到田地旁边。今日她有正事在身，她费心费力地鼓捣全息设备，就是为了视察搭子的工作区域，一雪前耻。
顺便满足自己对素蛇草的好奇心。
“原来素蛇草长这样，怎么这么像比目鱼？”肥肠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为我又翻车了。”踏血没好气道。
“哈哈哈哈哈！”肥肠乐得直拍大腿，“多说点，我爱听。”
虽说大姐莫笑二姐，但看搭子吃瘪，总是别有一番乐趣。肥肠找了根木棒，轻轻拨弄着田里的变异种。
比目鱼、鱿鱼、墨鱼一应俱全，还有些未成型的物种，看起来像海豚和鲨鱼，若是把农田围起来，再灌上水，踏血就能光荣变身成水族馆老板。
前提是农田里的作物还没死。
肥肠酝酿许久，终于摆出最高贵冷酷的脸色，讲出自己最想说的那句话：
“噫～你们妖族就种这些玩意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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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夜玄（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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