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金陵城春风拂面,一派沁人春意,可这风似乎永远也吹不过百里大漠,乎希勒黄沙漫天,这座城市几乎四季都是黄乎乎的,齐明扬就着糊一脸的沙子,走出图兰留下的小屋。
他们已经在这潜伏数天,为了掩藏身份,不能全部出动,于是每天轮流到街上探听消息,寻找进入城主府的方式,这天轮到了齐明扬,可他一出门就感觉街上不大对劲。
街上的商贩和客人都比前几日少了很多,仅剩下的几个也没在安心做生意,神色紧张,不时张望着路口,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架势。
难不成是城主发现了要来抓人?
齐明扬下意识心头一跳。
他不敢再逗留,当机立断地敲了三下屋门,门上贴着细线,震动顺着细线延伸到屋内,与之相连的铃铛立刻摇晃起来,发出脆响。这是代表警戒的信号,他们听到铃响会先预备着逃跑,如果有人推门而没有再次敲门的话,隐藏在门边的暗器会立即启动,将门口的人当场诛杀,为他们争取逃脱的时间。
齐明扬转身走到另一条街上,却见这条街也是一样的场景,寥寥几个摊位,摊主心不在焉。
他接连走过几条街,见都是这幅光景,于是渐渐放下心来。
不对,不是要抓人。
若是摊主们提前得知城主要抓人,不该如此紧张,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为别人紧张,而是在为自己担忧。
可是,他们在担忧什么呢?
齐明扬正纳闷着,下一刻便知晓了答案。
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本来冷清的街道顿时喧闹起来,摊主们却纷纷变了脸色,边咒骂着边左右招呼着收摊子,手慢的甚至直接跑掉,连自家摊子都来不及收了,街上顿时空旷下来,静得像一座空城。
齐明扬仔细地辨认着远处的声响,似乎是中心城里结亲会吹的曲子,他汗毛直竖,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鬼怪话本,女鬼结亲时不喜活人,而是由死人抬轿,于是经过的城里荒无人烟,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锣鼓的声音渐渐清晰,不远处一行车列欢欢喜喜地碾过来,显露了原形。
最前列是四匹骏马,马背上各有一个身披盔甲头戴面罩的武士,威风凛凛地走在最前方开路。
后面跟着一辆规格极高的马车,高高的车厢顶边缘吊着名贵的丝绸,车厢上的凤凰浮雕清晰有神,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镶着珠宝金石的窗牑被一帘淡蓝色的轻纱遮挡,马车内坐着一位女子,姣淡的容颜随着轻纱扬起若隐若现。
马车后面是一溜烟的侍从丫鬟,打扮得光鲜亮丽,各自端着一个通体漆黑的箱子,从外表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却仍然能看出来极其贵重。
一行人沸反盈天地走过这条街,看到街上没人也毫不惊讶,像是早知如此。
齐明扬虽对民间风俗了解颇深,却都是纸上谈兵,没怎么亲眼见过这种阵势,他跟着小摊贩们躲在街边一处小屋里,这屋子乍一看不大,其实里面别有洞天,屋顶很高,内里很宽,十几个汉子站在里面也不显挤。
他听到旁边一个摊贩怒气冲冲地抱怨,“天天搞什么游行,弄得我们不得安生!”
立即有人附和:“这个纳华,自从她来就没干过一件好事!”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全都是在控诉这个叫“纳华”的人,齐明扬默默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吵闹声停下来,一群人全都在神色紧张地盯着外面看。
只见马车停在街道中央,一只手拨开轻纱,向外面探来,立刻有一个圆脸的小丫鬟快步走到马车旁,扶住那只戴着银镯翠戒的手。
另一只手撩开了轻纱,露出了那张让小贩们恨得牙痒痒的脸。
“月牙,这街上可有什么新奇玩意儿?”纳华扬起脸来,一只手指在门边敲了敲。
圆脸小丫鬟在四周瞧了瞧,便回过头来轻声说:“主子,这街上没好玩儿的,咱们去下一条街吧。”
纳华把手收回来,轻纱帘子再次归位,隔绝马车外一道道愤怒的视线。
“如此,”纳华话音一顿,“那便掀了吧。”
四周人高马大的侍卫立即行动起来,街上仅留的几个小摊都被掀翻,衣服布料散落一地,香料粉末漂浮在半空中,阳光照耀下发出隐约的光芒,随后沉落在土地上。侍卫走动间带起大片浮土,他们掀完摊子,便回到原位,随着马车里那个人一声令下,他们这一行人便悠悠地驾着马,向着另一条街进发。
身后是伴着未尽扬尘的一派狼藉,和怒目而视却无可奈何的商贩。
可谓训练有素。
从今天的所见所闻来看,“纳华”就是客栈小二口中所说的“妖姬”,也就是这次西行探查的源头。
但此事太过离奇,调查真相需要费些力气,更何况齐明扬疑虑重重,有很多问题没得到答案。
她是什么人?
她为何要游行?
又为何要掀摊子?
也许只能等见到她才能弄清这一切。
外面的声响完全消失,纳华的游行队伍已经走了很远,齐明扬快步回到他们的小屋。
走到门边,他还在思考这件事以及之后该如何做,推门之前,脚步一顿,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接着门被推开一条缝,只听咻的一声,电光火石间,一柄利刃直冲齐明扬的面门。
他瞳孔骤缩,瞬间想起来自己竟忘记敲门了。
“呲啦!”
远处飞来一支莲花镖,正正好好在齐明扬眼前与匕首撞到一起,接着两把利刃与他擦肩而过,齐明扬站在门前,惊起一身冷汗。
“你是傻的吗?看见匕首来不知道躲?!”
江澜气急败坏地从另一边跑来,看见站在门口呆着不动的齐明扬,照着他后背来了一掌。
这一掌用了江澜三分力,齐明扬被打得往前扑。
他扯着嘴角,假模假式地捂着胸口,“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我没被扎死都要被你打死了。”
江澜翻了个白眼,甩开齐明扬扣着他肩膀的手,“别装了,我根本没使劲。”
他拾起地上两把匕首,看都没再看齐明扬一眼,进了门。
只留下一个高大伟岸的背影。
齐明扬抛掉一身的冷汗,向门内追去,嘴里大声喊着:“恩人呐!别走啊!我要报答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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