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第二天,孙长鉴带着扮成女孩的钟以墨去见了孙长明,依旧是白鸽一组的一处秘密开会点。

在这里,钟以墨见到了孙长明,也见到了父亲钟庆国。

孙长明向钟以墨简述了钟庆国的现况,命是保住了,但是情况一直不太好,明明子弹和伤口都处理得不错,钟庆国也没有其他外伤和基础病,钟庆国的身体数值却无法恢复。这种情况很奇怪,可白鸽却没有多余时间让医生讨论研究,匆匆将钟庆国转移了出来。

同样身受重伤的钟平安在找钟庆国,除此之外,特派员、租界以及当地□□,都在找钟庆国,杜盛云虽能尽量拖延,但调查科能力有限,若太明显,反而会引来刘冬的注意,适得其反。

尽管如此,钟庆国和钟以墨还是很感谢孙长明等人。

孙家两兄弟把空间留给钟家父子,钟庆国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于是把钟公馆的诸多事宜,一一告诉了钟以墨。且因之前的清查,钟庆国找到了几个信得过的家仆和助手,也一并交给钟以墨。

“小墨,他们虽然忠心,但你还小,成年亦还有五六年,而金银权力,又最易引来贪念,我怕他们会像你小叔那般,时日一长,人心善变,”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显然让钟庆国有些疲累,他歇了歇,又喝了几口钟以墨递来的水,这才继续道:“所以我用半数家产,换来新军对你的看顾。”

钟以墨知道父亲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他认真地听着,努力将其全数记下,可眼泪却簌簌地流。

钟庆国面色有些衰败颓唐,他轻轻抓住钟以墨的手,“小墨,别怕。救你的孙爷爷向我承诺,他们会照料你,直到你长大结婚。”

钟以墨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我不要,我只要爸爸。”

孩子的手稚嫩瘦小,做父亲的又何尝不想留下?苦涩像潮水一般漫上钟庆国的双眼,他强忍着悲恸,板起了脸,“听话。”

努力做出的呵斥让钟庆国更加不舒服,他像是一下被抽掉气的气球,登时变得萎靡空瘪。钟以墨见父亲不舒服,顿时不敢闹脾气,紧紧地牵着钟庆国的手,也使劲地克制着眼泪,安静下来。

“小墨,人都会死的,只是我不幸早走了一点,”隔了许久,钟庆国才重新说话,他伸出手,擦掉儿子面上的泪,“以后,孙爷爷就是你的亲爷爷……答应爸爸,你要好好的……好好地长大,好好地活着。”

钟以墨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外面的孙氏兄弟也在聊着钟以墨,孙长明本就有职责在身,作为活跃在暗线里的白鸽,他还比其他新军多了一份危险,实在不适合带孩子,于是孙长明就想把钟以墨交给孙长鉴,当然,这事他也与钟庆国说了,钟庆国表示同意。

“如此也行,但要带小墨,我和祖惠得离开蒲城了,”毕竟这里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孙长鉴看向孙长明,“到时候,你可就没有一个能随叫随到救命的医生了,”他拍拍孙长明的肩,“所以老哥,万万记得保重自己。”

“放心吧,我会的。”

接下来的几天,白鸽和钟庆国的人都忙疯了,钟公馆位于英租界,遵循的自然也是英法律,虽然钟庆国立下遗嘱,但他也知中间可操作的地方实在太多,于是拜托他们将所有的流动资金,全数改为英币,然后存进英银行。

钟平安想抢先收割胜利果实,却发现资金缩水大半,只剩下固定资产和海外资产,顿时气得不行,紧跟着收买军阀,然后又联合调查科的人,开始全城搜捕钟家父子。除此之外,钟平安还大张旗鼓地操办科莱丽的丧礼,并在每一个丧葬店、教堂、寺庙等与亡者相关的地方,都安排了人员蹲守,想要借此想引钟家父子出面。

钟以墨想去看母亲,但他懂事地知道不能出去,因为一旦现身被抓,父亲所做全部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科莱丽丧礼的那一天,钟庆国和钟以墨异常沉默,他们拿着孙长鉴带来的白蜡烛,以及仅存的纸币,向科莱丽做了最后告别。

科莱丽下葬后的第二天,钟庆国像是油尽灯枯,在极短的时间内黯淡下来。

第三天早上,钟庆国在钟以墨的陪伴中离开了人世。他离开时,一缕黒焰随之消散,而在北城的元之荞,瞬间敏锐地看向了蒲城的方向。她按向自己的胸腔,原来之前不是错觉,她身上的光芒的确增强了。

钟平安至今没放弃找人,最近连各大交通要塞都安排了人监守,故而钟庆国的丧事不仅不能操办,还需要尽快下葬,耽搁不得。

运送遗体太过打眼,所以钟以墨选择了火葬,火葬后的骨灰被钟以墨洒进了蒲城的大海。孙长鉴不知如何安慰钟以墨,只能默默陪在他的身边。

从海边回来后,钟以墨就独自一人待在房中,虽然吃睡照常,手臂上的伤也按时换药,但身边人都看得出,他病了。

贾夫人有些担心,但对于关心,钟以墨只勉强笑笑,然后一天天地安静下去,像一尊一动不动的瓷塑。

亲人的离世,是一种持续一生的慢性病,它潜伏在时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不知何时,它就会悄然发作,让人悲痛,让人潮湿。思念没有解药,即使身为医生的孙长鉴也毫无办法,他能做的,唯有相伴与守护。

钟以墨在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周,钟庆国头七过去,他也没有走出房门,孙长鉴实在担心,于是去找了孙长明。孙长明安慰孙长鉴,“现在四处都在找人,你们暂时也没法离开,小墨躲在家里也好,就当用这段时间愈疗。若你实在不放心,明日我上你家,看能不能开解些。”

孙长鉴寄希望于孙长明,可惜孙长明来过之后,钟以墨还是如往常那般,并未有多少起色。

又过了三天,孙长鉴觉得自己都要跟着一块抑郁了,预备去找一个中医,开些疏解郁气的汤药。然后在第四天早上,孙长鉴看见了主动开门的钟以墨。

钟以墨的表情平静,仿若与之前的死寂没什么不同,但孙长鉴注意到,他该换药的左手上戴着一个红色手绳,手绳上有四颗金豆,好像是信件中的物件。

“小墨,你读了之荞给你的信?”

钟以墨点了点头,信件他早就拿到手了,但因为父亲的事,他一直没有看,后来父亲去世,他也没有心情,直到今早。

信上的文字一如既往,元之荞写了她最近的生活,也写了难事与趣事,钟以墨读着读着,好像也跟着她经历了一般,心中竟难得地体会到了一丝放松,信件的末尾是元之荞对他的关心与祝福。

别人写信都会附上祝愿,但元之荞从来不写,钟以墨有些触动,毕竟这还是第一次。

若是元之荞知道,一定会感到尴尬,因为她的原世界,信件并没有这样的格式习惯。

钟以墨忍不住又细细地看了一遍。

[本来我想祝你平顺,但身处动乱,未来之路无法皆是坦途,后来我想祝你快乐,但一生漫长,失意低谷本就在所难免,而且我猜,你最近应该过得不好]

[我想了很久,握着笔,一时不知该如何祝愿,然后我看见了自己的手绳]

[杨姐姐说,它代表平安福乐,所以我也编了一条送给你。但我擅自改了葫芦结扣,缠着杨姐姐教我编尾花]

[这种花在我的家乡代表勇气……望远方的你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勇敢豁达、平安乐观]

暖黄的信纸晕上水渍,钟以墨擦干信纸,小心地将信件收好。他拿着手绳,捏着收口绳下的两朵尾花,轻轻将其戴到了左手上。

于是便有了孙长鉴看到的那一幕,孙长鉴帮着换药,隐隐感觉他的状态好了一些,刚想开口,钟以墨就先出了声。

“孙爷爷,叫我钟以墨吧,”钟以墨笑了笑,“我准备重新开始。”

看到钟以墨的笑,孙长鉴觉得有些心酸,他的眼睛皱了起来,用力眨眨眼,这才将眼泪逼了回去,“好、好……以后爷爷就叫你以墨。”

“孙爷爷,我想报仇,”小叔害了他的爸妈,还有那些帮凶,这个仇,他一定要报,钟以墨视线投向腕上红绳,“还有,我想回英国。”

“英国?”孙长鉴有些诧异,他是想带钟以墨离开,但没想过要去那么远。

“嗯,”钟以墨低头,主动把衣袖挽起,方便孙长鉴换药,“之前大孙爷爷找我谈心的时候,我问了一些事,他没隐瞒,新军出力救我,虽然因为之荞,但也因为我家的轮船,而现在……”钟以墨顿了顿,像是在缓解突然涌上的情绪,“只有我亲自回到英国,继承母亲的土地和遗产,才能从外公家争取到相关的船舰资源。”

钟以墨看着纱布被揭开,伤口已然结痂,但也将无法避免,永远在手臂上留下一道丑陋的长疤,“爷爷之前不是问我要不要学医吗?大孙爷爷说,你们就是在英国留的学,现在把我送回英国,爷爷还能用深造为由,我也可以跟着你去学医。”

孙长鉴被深深触动,他语里有些惊讶,“以墨……你……你决定了?”

钟以墨移开目光,看向孙长鉴,点了点头,“嗯,决定了,我想帮你们,当然,这也算帮我自己,”他攥起手,指腹摩挲着桌面,像是有一些不安,“之荞,也是这样的吧?”

“是,”孙长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之荞也是这样的,并且,之荞帮了我们很多。”

钟以墨嘴角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像是放了下了心来,“爷爷,你可以和我讲一些之荞的事吗?讲一些能说的就行。”

“你想知道?”孙长鉴神情也柔和了下来,笑着望向钟以墨。

“想知道,原来她不常给我写信,是因为新军的身份,但我看了她的信,却更想知道她的消息了……有关她的,我好像都有些好奇,所以想知道。”钟以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哈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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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舜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