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前,钟以墨先去了钟管家那边。
钟管家:“少爷,英国那边来消息了,一个叫诺兰的催您回去。”
钟以墨接过钟管家整理好的消息,包括信件、电报,以及一些手写通话的记录,他快速浏览着,回答道:“知道了,待会我亲自联系他。”
“还有一事。”钟管家犹豫着,没有开口。
听到钟管家吞吐,钟以墨登时停下手中翻阅动作,抬头望向对方:“什么事?”
“郑处长知道您回来,想招待您去郑公馆。”钟管家面色复杂,语调也透着不喜。
钟以墨听完哼笑,语气很冷:“不必理会,”他低下头,继续检阅手上信件,“若郑处长以后还送请柬,一律冷处理。”
“好。”钟管家的音调恢复了正常。
郑处长便是买下原本钟公馆的军阀,也是当初与钟平安合谋,开车派兵围剿钟公馆的司令。如今他早已升官,成了66号委员会三处处长。
升任处长后,郑处长发挥66号的优良作风——铲除异己,清除隐患。
也在这时,他听闻了钟家后人钟以墨忘了当年之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洋人。郑处长不仅震惊,还十分高兴,毕竟军阀的英援机械,有不少来自克伦威尔名下企业,得罪了克伦威尔,多少都会对他的仕途产生影响。
过去的事情,还是忘了的好。
时间来到前些日子,66号发现钟家老仆探查钟公馆,当然,它现在叫郑公馆了。
郑处长知道后相当恼怒,果断下令深查,66号不负所托,挖到了钟家少爷钟以墨回国的消息。郑处长怀疑探查这事来自钟以墨,于是邀请钟以墨来郑公馆,一来他可以试探钟以墨的失忆真假,二来他或许可以与克伦威尔搭上关系。
钟以墨自然猜到了郑处长的打算,也觉得对方的痴心妄想十分可笑,他怎么可能忘?就算真的忘了钟公馆的过去,左臂上那条狰狞狭长的伤疤也会提醒他。
他不会忘,他也会一直等到可以动手报仇的那天。
“钟叔,辛苦了,你去休息吧。”钟以墨挑出重要的信息,开始一一回复,但还没回到诺兰,对方就先委托大使馆给他打来了电话。
“麻烦您告诉诺兰先生,他的失误,本就应他本人承担,而非找我这个资助人担责……怀疑我?因为我询问过设备买卖的事?还是因为我与诺兰是同学?”钟以墨轻笑,言语风轻云淡,“若我真与华国的电子侦察机有关,等英国安全局查到实际证据了,再来命令我回去……”
挂去一通难缠的电话,钟以墨的表情却并未轻松起来。他看向窗外,夏季白昼漫长,即使日落西山,天空也并未暗去。可当夕阳完全落幕时,黑暗便会瞬间吞噬光芒,换上浓郁的黑寂。
“少爷?”钟管家没去休息,而是买来了西瓜,“少爷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他噙着笑,将切好的西瓜放进托盘,摆到桌上,“少爷怎么了?发生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钟管家见钟以墨神情紧绷,不免有些担心,而钟以墨抿出一个淡笑,胸腔渐缓:“无事,”他转移话题道,“钟叔这几天能否帮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品相好的药材。”
“少爷哪儿不舒服了?”钟管家连忙追问。
“不是,是我准备去拜访幼时朋友,”钟以墨的笑容真切了些,“她父亲开医馆,想必会喜欢这些。”
钟叔听了也笑,眼下褶子堆作一团:“那既是朋友,老叔就帮少爷挑些品相好、年份佳的药参。”
“谢谢你钟叔,还有她的母亲,我不知道梁夫人会喜欢什么,也想一并拜托钟叔……”
第二天午后,钟以墨处理完要紧的事情,回家连着换了好几套衣服,最终在镜子前选定了一套浅灰色的马甲西装,然后驱车前往康华公司。
“组长,那个人又来了。”胡菲敲门。
元之荞手中动作不停:“谁?”
“上次那个卷发俊哥,”胡菲双手抱臂,“好像叫亚米的?”
元之荞目光一顿,看着手中的机械仿生苍蝇,为了装载相机和收音做得太大了,不像苍蝇,倒像是甲虫,而且还得有更轻便的材料才能飞起来,她看向闭着的门:“他说来这干什么吗?”
胡菲撅起嘴皮子:“说来问斯密斯夫人的,”她靠到门框边,瞥向过道的方向,“组长,你说他不会看上斯密斯夫人了吧?他三番两次地往这跑,咱们和他的生意谈好了吗?谈好的话,要不要我帮组长把他赶走?”
元之荞打开门,脸上没什么表情,拒绝了:“不用,我还有些事需要找他,他来了也好,”元之荞看向桌面,用眼神示意胡菲,“间谍玩具做好了,但还不够仿生,麻烦你把资料和玩具带去给宋教授,请宋教授给我一些建议。”
胡菲立马站直身子,兴奋地搓了搓手:“好啊组长,我一定秘密完成任务。”
她最喜欢看到组长研制间谍工具了,在她眼里,元之荞简直就是神笔马良,想什么就能做出什么,厉害极了。
元之荞走向前台,钟以墨仍站在上次的位置,不过这次她还未出声,钟以墨就先发现了她。
“元小姐。”钟以墨目光柔和,语中带笑。
“钟先生怎么来了?”元之荞直奔主题,并隐晦地扫了钟以墨一眼,穿得如此齐整,莫非真是看上了斯密斯夫人这个角色?
“我有些事想问斯密斯夫人,”钟以墨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一下,“斯密斯夫人不在的话,问元小姐也可以。”
元之荞颦眉:“什么事?”
钟以墨眼神游弋一瞬:“嗯……元小姐有时间吗?介意和我去咖啡馆聊吗?”
元之荞回忆着今天的待办事宜,重要的事情都做了,仅剩下一些琐碎的小事:“有世间,”她歪头,点了点门口的方向,“走呗。”
钟以墨脚步轻快起来,两步并到元之荞身侧:“我开了车,我带你去。”
元之荞看向身侧的男人,钟以墨比她高了大半个头,身高的阴影自然便笼罩到了她的身上,她对这种阴影感到一丝不自在与压迫,主动往外走了半步,隐晦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的举动很自然,但钟以墨仍是注意到了,他没有再主动靠近,而是走到车前,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示意元之荞上车。
“元小姐是学生吗?”钟以墨突然发问。
元之荞看着身上的蓝色短袄长裙,这种款式的确常作校服,但元之荞穿,完全是因为梁桦只给了她这套。“是,不过我学校被炸了,暂时不能去上学,等通知复课,我就不常在康华了。”
钟以墨听出了她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她在预告着,她随时可能不再出现,钟以墨看向车前的道路,装若无意地问:“元小姐在哪上学?”
“东南师范。”元之荞随便说了一个被炸的学校。
“是梧桐路那边吗?”
“是,”元之荞疑惑,“钟先生知道我的学校?”
“知道,”钟以墨笑了,“十年前,那所学校叫东德中学,我也在那上学,”他嘴角的笑容有些凝滞,眼里也覆上宁静,“当时它也被炸了,因为被炸,所以后来我便一直在家上课,不再出门,”他稍稍偏头看向元之荞,“这样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元之荞眸底泛上一丝探究:“钟先生记这么清楚?”而且说的还是十年前的事情。
“叫我钟以墨吧,”他看向后视镜,注意着周边的路况,“其实记不清了,记忆里唯一清晰的,是父亲来接我的那一幕。许是劫后余生,到现在我也忘不了那幕。”
元之荞手指轻动,看向他开车的侧脸。
可除了宁静与淡然,她看不到他别的情绪。
有时候记忆忘却了,痛苦却不会因此消失,灵魂选择遗忘的事情,身体却会记得,元之荞突然觉得有一丝心疼:“你……”
“到了,”钟以墨停车,打断了元之荞的话,他扭头看着她,笑着说道,“不用安慰我,也不要同情我,因为这不是我的目的。”
元之荞:“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钟以墨:“我的目的是,让你知道我们很有缘。”
元之荞先一步移开了目光,她动手去拉车门,钟以墨见状,也跟着下了车。
钟以墨:“就是这了,西提咖啡。”
元之荞仰头看着牌子,City Coffee,这直译,估计是国人开的。
钟以墨帮元之荞拉开门:“既然是我有事要问元小姐,元小姐就随意点,我来买单。”
元之荞进门后没让钟以墨再帮自己拉椅子,她主动坐下,拒绝了:“其实夫人也有事拜托你,所以我们还是平均分担吧。”
钟以墨不置可否,将菜单递给了元之荞,元之荞看着上面的数字,这才想起身上没带多少钱,只好硬着头皮选了一个最便宜的烤饼干。
应侍生记下,钟以墨拿过菜单,点了焦糖布丁以及两份偏甜的乳制品,元之荞听得心中突突,照他这么点下去,付款时自己铁定要留下来干杂活,以工代钱了。
“钟以墨。”元之荞急忙打断了他,钟以墨抬头,他安静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后话。
“你……”元之荞顿住,对上他懵懂澄澈的眼神,她还是把本欲说出口的婉拒,换成了更为委婉的说辞,元之荞尬笑一声,盯向钟以墨手中菜单,“这么喜欢甜的东西吗?”
钟以墨随着元之荞的视线,也看向了手中握着的菜单。
是不是太明显了?以前强送她陪睡玩偶时,她也不太高兴来着。
“我……”钟以墨望了一眼元之荞,见她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还认真地看着自己,钟以墨下意识逃开了眼神,胡乱地回应道,“我、我本来就很爱吃甜。”
钟以墨静了静,再次看向元之荞,试探性地问道:“要喝咖啡吗?”
这家伙,看来是不懂委婉的含义。
元之荞当即抽过菜单,看也不看上面的价格,开始破罐破摔:“一杯卡不提诺,一杯焦糖玛奇朵,”说完,她面无表情地将菜单还给应侍生,“点完了。”
“你不高兴?”钟以墨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没有,”元之荞重重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平静许多,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说罢,你找夫人有什么事?”
元之荞下定了决心,本来只是想询问钟以墨有没有什么轻便材料,现在,她决定要让钟以墨同意帮忙进口这种材料。这样的话,她不做间谍动物,也能用来做无人探测机。
“我想问斯密斯夫人的丈夫。”
元之荞一口水差点呛住,她急忙放下茶杯,焦急地看向对方:“什么?”
钟以墨藏在桌布下的双手紧紧交握,似有忐忑,他看着微微瞪大双眼的元之荞,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于他心间的问题:“我想知道,斯密斯夫人怎么看待她的丈夫?她丈夫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道这些,是否就能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元之荞内心惊涛骇浪,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久久无法言语。
完了……
全完了。
他真看上斯密斯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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