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成哥,我们搬出去吧。”元之荞的左手上了药,右手拿着李成买来哄她的糖葫芦,两人坐在茶馆里,等待着外面雨停。
李成怀中抱着给元之荞买的衣服,他全程话很少,有些隐晦地注意元之荞,听到元之荞的话,李成这才如梦方醒,哦了一声,“好,那我询问一下冯同志,看看我们到时候租住哪里比较合适。”
元之荞:“回去的时候,买点东西给张婶他们吧,预告一下我们准备离开。”
“行。”李成回答得心不在焉,他还在想着元之荞之前奇怪的表现。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元之荞咬下一颗山楂,琥珀色的糖包裹着微酸的山楂,一口下去,齿间迸发出咔嚓脆响。
偷看的眼神被抓包,李成瞬间正回目光,跟着一起看向前方空地,他掩饰地咳了一下,“没有啊,我没什么好奇的。”
元之荞不接话,既然李成不问,那她就不必费心找理由解释了。
甜味在嘴里爆开,藏起来的酸被味蕾寻到,缓缓在口腔中荡漾。
打伞悠闲的行人、调皮踩水的孩童、买菜闲聊的妇人,元之荞转过眼神,看向一旁的李成,李成黝黑瘦削的脸上凝蓄着愁云,像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如此生动,在元之荞眼中,他们不是干巴巴的文字,不是促进剧情发展的NPC,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沿上,跃出泠泠的音符。元之荞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强健有力地跳动,明明刚才她耗费全部心神对抗剧情,可现在的她却依旧充沛活力,似乎所有的疲惫,都在暖流涌入的瞬间消失殆尽。或许在剧情之外,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什么,而这个“什么”,也许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元之荞望向天空,细雨随着阴云远去,轻风拂过天际,露出原本的晴色。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两人回到胡同,元之荞换下张修正的衣服,再次向张母道谢,“张婶,这是我姨夫给我买的酥糖,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小荞找到家人了?”张母有些惋惜地接过酥糖,这才发现了元之荞的手,“小荞,这手怎么包成个猪蹄了?”
“没事,”元之荞挥了挥,“门夹了,包得严重而已,实际没什么。”
张母絮絮叨叨,又是不舍元之荞离开胡同,又是唠叨提醒,“以后玩要注意安全,看看这手,可怜啊,我看着都心疼……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婶子……”
元之荞笑着点头,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张母,现在的张母看起来毫无异常,就和平常一模一样。元之荞意识到,张母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曾被莫名力量引导过,她不会质疑说过的突兀话语,不会疑惑忽视过的明显事情,就像她的这只右手。当时张母分明站在张修正身后,她与张修正的目光均聚焦于门后,张母应该看见了右手被门夹,可直到现在,张母才宛若第一次见到般,询问自己包裹的右手。
但剧情对张母的影响仅限于此。
这就是主角与配角的不同,戏份越重要的角色,受到剧情控制的力量就越强。比如元之荞充当炮灰“荞荞”时,剧情没法强行让她救唐母,于是它只能安排一个备用角色李欣,而当元之荞充当女主“唐曦”时,剧情就能控制她的行为,甚至是她的话语。
这也意味着,改变张母这样镶边的角色,对剧情来说无关痛痒,而改变张修正、唐曦、钟墨这样的主要角色,便能重创剧情,但反过来,剧情也能利用这些角色对付元之荞,进而控制元之荞。
元之荞不得不小心,张母每说一句话,她都要在脑中极快搜寻有没有类似的台词或情节,就怕剧情突然出现,再给她下套。
一番聊天下来,元之荞原本还算不错的精神慢慢变得委顿。如此一两次还行,但时时刻刻戒备,元之荞没有信心应付,最好还是尽快搬出去。
晚上,李成正式与张家人说了要离开胡同的事,张家人都有些遗憾,只有张修正暗暗松了一口气,偷偷瞄向元之荞。
元之荞睁着铜铃般大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瞪着张修正,张修正对上元之荞的视线,立刻收回了眼神,假装从未看过元之荞。
“小李,你们要搬去哪里啊?”
“还不知道,表姨夫说家中还有一些事情,等处理完了,他再安排我和小荞住过去。”
如今的元之荞风声鹤唳,若她是剧情,就绝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毕竟这里全是有姓名的角色,还有一个男主角,随便一踩就是雷,若让元之荞离开,后面就没这么容易设陷阱了。
果然,吃过晚饭,张修正就来了。
他带着一种强装大人的成熟,想要与元之荞说话。
“你……”
“数独。”
“什么?”这两个字就像咒语,莫名地让张修正心口一颤。
元之荞不敢耽搁,语速飞快,并拿出了与上次一模一样的数独,“说好游戏输了有惩罚,你输了,罚你一个月不许与我说话也不许靠近我,否则我们就重新比一次。哭也没用羞羞脸,你要是敢耍赖我就满胡同地说你张修正爱吹鼻涕泡泡。”
张修正愤恨地看着元之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一声不哼,突然转身就跑。
危机并未简单结束,不知是不是剧情的影响,本来答应很快就找新住处的同志,如今也改了口,“元同志,最近住宿严查了起来,只能安排你住到公共租界,但那边的话,最好等你的新警卫员来了,再一起掩护搬过去。”
没办法,元之荞只好继续在胡同里等,并且有意减少待在胡同里的时间。
外出无事可做,元之荞便找地方教李成无线电知识,并在组会后开始对李成进行实操训练。
这天组会,华常委比其他人都先到达,他面色凝重,拿出了刚到手不久的内存条。
华常委按下播放,只听里面是几人在秘密商量转移人员的对话。
“蒲城那边发来消息,苏国联系我们的要员哈特曼夫妇失踪,而他们,就是在说转移哈特曼的事,且其中特征与时间,都对得上,”华常委眉头深锁,“我怀疑军阀那边已控制住了哈特曼夫妇,我们必须实行营救。”
一般来说,新军营救的方法有三种,一种靠人脉,用权用钱;一种靠律师,用法律用舆论;最后一种靠武器,实施暴力救人劫人。
“消息来源不能暴露,蒲城那边已经发动了舆论,可军阀死不承认,所以我们这边最好实施抢人,否则泄露了消息,哈特曼夫妇会有危险,”华常委拿出地图,标上对话里提及的地址,“时不我待,今天下午转移之前,所有会用木仓的同志,都要参与本次营救行动。”
“那我呢?”元之荞站了起来。
“你留在临时基地,负责收听无线电。”
元之荞不太乐意,但现在的她也只能做这些,“小师傅,要是觉得闲,我给你带了好多二手和废旧机械,什么都有,说不定能装着玩。”刘超发话,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麻布大袋子。
姜昔莹笑着看向元之荞,“小师傅,你的体格太小了,就算想参加,以你现在的力量也很难以打好木仓,还是快些长高长大吧。”
会议过后,元之荞留在了小洋楼,李成也参与了这次活动,只剩下一个宣传部的笔杆子马同志没有参与。
马同志选择留在洋楼,看顾元之荞。
时间还早,元之荞戴着收音耳机,一心二用地翻找能用的机械物件,顺便打开刘超给她准备的工具箱。
吃过午餐,元之荞开始研究构造一台微型相机。马同志没有元之荞这般淡定,越接近预计行动时间,他就频繁地翻开怀表,连带着桌子下的腿,也跟着一起抖动个不停。
元之荞画好了草图,开始分拣能用的物件。马同志开始不断外出,跑去最近的报社买新报纸,希望能从上面看到成功营救的新闻,然而这些报纸上刊登的不是八卦、小说、广告,就是一些污蔑新军的文章,完全没有与哈特曼相关的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逐渐暗沉,元之荞做好了微型相机的雏形,剩余部分和外壳,因为现有零件和尺寸都不合适,得单独定做。
“之荞,很晚了,晚饭你想吃什么?”看到元之荞停下了手,马同志忍着焦灼,终于问向元之荞。
元之荞心中也着急,所以没有什么胃口,“我凑合着吃面包吧。”
马同志神不守舍地拿出中午剩下的面包,分给元之荞,“之荞,我真该向你学习。”
元之荞洗了手,回来拿面包,“还不到收队回来的时间,再等等吧。”
她也希望听到好消息,然而不仅电台里没有新消息,洋楼也迟迟等不到归来的同志。
八点,不能再等了,此刻的马同志已经做好了北城新军覆灭的准备,他胸口燃起孤注一掷的勇气,离开时华常委交代过他,让他务必护好元之荞同志,所以,他现在得把人安全送回胡同,然后回去做准备,最快明天就得把元之荞同志护送回山俞,拜托给孙长明同志。
听到回去,元之荞心中不安渐甚,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剧情的诡计。
第一次挣脱,借助的是她无意透露给钟墨的原名。
第二次挣脱,借助的是无名无姓的路人甲李成。
元之荞有预感,这一次,剧情似乎在斩断她所有的可能,将她圈进全是配角和主角的胡同里,让她无人可借,无物可依。
果然,在元之荞提出不回胡同,而是跟着马同志回家时,马同志严词拒绝,并表示跟着他很危险,坚持要送元之荞回胡同,“军阀不会怀疑一个六岁小孩,但军阀一定会怀疑我,这个时候你跟着我最危险,所以之荞,你必须回去,只有隐藏在普通老百姓里,那样才能安全稳妥。”
元之荞心绪沉沉,定定地看着马同志,像是透过他,看到了隐匿其后的剧情。
它这是在明晃晃逼自己,想要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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