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之荞神色异样,李成好奇地将脑袋凑了过去,“基地出事了?”他愕然转头,顿时看向元之荞,语调担忧,“那元大夫和梁夫人他们……”
元之荞没有回答,她缓缓放下了手,快速问向赵燕,“小燕,还有其他消息吗?”
赵燕摇了摇头,看到元之荞变得严肃的脸,有些不安地眼神游向李成,却发现李成也是一副皱眉的样子,不禁面上也跟着担忧起来,“怎么了?组长……这事很严重吗?”
元之荞的手指按在电报上,指尖透着白,似无意识地用力,她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向电台,开始联系基地和孙长明。
李成知道元之荞此时需要安静,于是借口带走了赵燕,“之荞,你把早餐都吃了,我去把消息带给科长,”末了,他又忍不住宽慰一句,“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元之荞专注地敲着发报机,并未回应李成,李成见到,只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抓上桌面的电报,和赵燕一起离开了。
元之荞坐在椅子上,原本平静的神情逐渐变得不安起来,因为无论是基地还是与孙长明的单线,都没有传来任何回复。
基地那边向来24小时待命,现在没回音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设备彻底毁坏,二是……再无人接听。
她赶紧扼制住不断冒出的可怕情形,快速想了好几种办法,但可惜的是,这些办法都因距离等客观因素无法施行。远在北城的她,只有回到山俞,才可能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援救。现在的她,只能坐在电台前,等待着前方给自己发来电报,其他的事情,她什么也做不了。
无力与恐惧像一团缠绕疯长的藤蔓,再也抑制不住地爬满她的心腔。
元之荞扯下耳机,转身走向餐桌,握上了李成买回来的豆浆。
香浓的豆浆在搪瓷杯里不断晃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这才知道,原来在分外无措时,她的双手会抑制不住地颤抖。
元之荞紧紧地捧住杯子,温热香甜的豆浆流进胃里,一口接着一口,即使饱胀也没停歇,她看到搪瓷杯完全露底,这才放下杯子,定定地站在桌前。
元之荞的面上恢复了平静,可手指却依旧颤抖,她想立刻飞去山俞,但她不可能这时离开北城,杜盛云才出发,最快一天就能到达蒲城,潜伏还需要她远程指导,且四组又来了新学员,其中有两人是看过白鸽报道而慕名投军,若是这时候她离开了,一定会耽误白鸽的工作。
最优解是让山俞的同志帮忙,而不是她亲自前往。
想到这里,元之荞准备请示华常委,这边她刚告诉杨黛自己要出门,那边华常委的交通员就上门了。华常委想的与元之荞一样,山俞的无线电是郑委员他们负责,如今联系不上,华常委就准备联系临城,让驻守临城的十三团前去山俞帮忙。
华常委此刻还在忙,担心元之荞,于是派了自己的交通员过来安抚元之荞。
听到华常委有了安排,元之荞稍稍放下心,委托交通员转达她的感谢,然后去写教材。
若有便携式无线终端,她就能与家人随时联系,知晓彼此之间的现况,也能方便地方军与地方军之间的联络,但这样的想法需要基站信号支持,当下时局炮火纷飞,刚建好的基站随时都有毁灭的风险,故而这样的想法,应该放在建国后,放在一个稳定的环境中。
差一些的替代法,就是在每个军团配备一到两个无线电通讯员,彼此及时联络。
但要计划,就需得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大批组员,一人的效率达不到这样的速度,除非有很多像元之荞这样的老师。而这时候的无线电知识,虽然并不稀缺,但也不是街上烙饼子,随时随地都能见到,所以元之荞准备写教材,一本拥有她个人经验的教材。
有了基准教材,就能让毕业的组员充当教师,分散于新军所在各地,培养更多的无线电人才。
山俞。
炮弹落在了第一辆车与第二辆车之间,想要过来找座位的女人当场被掀飞,而前后两辆车自然也受到了冲击,第一车还好,只是震动几下停在原地,开车的小春反应迅速,平稳后当即开车逃离。
后面的第二车与第三车就没这么幸运了。第二车直接侧翻,第三车则眼见天空中的红眼轰炸机聚集,决定主动倒退,担任引开敌军的诱饵,往反方向开去。
翻倒的第二车里,张婶子首先恢复意识,她慌乱地想起身,却摸到了几指湿滑的液体,张婶小心翼翼地凑到鼻尖闻了闻,刚欲庆幸不是血,就马上意识到了不对,于是急忙找梁桦。
车外烟土飞扬,车内黢黑一片,大家的行李混杂地倒于一处,分不清哪是哪,张婶一边喊一边摸,可整个世界没有一丝光亮,张婶无法,只好提高了音量,并且喊了几声司机师傅帮忙,然后磕磕绊绊地在车厢里移动,不断在一堆人中摸索。
很快,她就摸到了梁桦,梁桦仍旧晕厥,但张婶摸到梁桦身下的衣裙已经湿了,像是压到肚子提前发动了。
张婶急得大喊,敲了车身又去敲车窗,“有没有人呐,开门啊,快帮帮忙吧。”
车上的人陆续醒来,哎呦的痛呼和虚弱的救命纷纷躁动,张婶努力护住梁桦,不让别人撞到她的肚子,就在这时,一颗炮弹又投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让翻倒的车再次震动,附近溅起无数碎石沙砾,飞向车子。一颗尖锐的石子砸向地盘的油底壳,在无人看到的此刻,油底壳缓缓漏出汽油来。
二次震动震醒了司机,而车上的人也吓得急忙去扒拉车门,上面的车门一开,就有踹着他人,攀爬出去,张婶急得满头热汗,脑袋都被人踢了几脚,她一直叫人帮忙将梁桦抬出去,但听劝的人很少,只有新军和葛莉儿留下来搭了把手。
“先把梁夫人扶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去把车子扶起来。”
“我帮你,老李,我们待会先去医院。”
第一车的小春开离了轰炸区,这时他才发现后面没有跟着其他车辆,小春连忙拿出对讲机,呼叫第二车与第三车,然而第三车距离太远,完全失去可信号,而第二车的对讲机一直出现杂音,也无法联系,元善有些担忧,表示想自己回去找妻子与孩子。
元安听到元善这样说,犹豫了一下,表示也想同行。郑委员制止了他们,叫来侦察兵回去探测情况。
第三车左拐右拐拐进了山,借着树木的掩护,好几次与炮弹擦身而过,几架红眼轰炸机盘旋一会,不知是不是放弃了,没过多久就挨个离开了。
车上人被甩得七荤八素,其中有一人还晕车吐了,带着胃酸的气味属实不好,熏得人反胃头晕,竟然有人接二连三地跟着呕吐,元知荷和元知茂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俩一直干呕,元安的女儿更是哭闹不休,无论元知荷如何哄抱都不凑效。
但大家都忍耐着,提心吊胆,直到那轰鸣声远去,所有人才敢舒一口气,七嘴八舌指责起呕吐和吵闹的婴孩。
司机叫大家打开车门出去透透气,不要在车里争吵,顺便自己也下车缓一会,这时,他才发现他们走太远,早就超出了对讲机彼此可以联络的距离。掉队太久可不行,万一有什么意外,他嚷声嘱咐众人,“大家原地休整十分钟,然后启程。”
第二车这边,翻倒的车没有工具,靠人力难以推正,司机拿出对讲机,发现已经压坏了,司机无法,只好想其他办法。梁桦这时终于醒了过来,刚有意识,她就察觉到了腹部的疼痛,梁桦紧紧握住张婶的手,话语像是从齿缝中挤压出来,“张大姐,我好像要生了。”
“啊?那、那怎么办?”张婶四处张望,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岭地生吧。
梁桦捂着直直下坠的肚子,因为阵痛,她的呼吸变得短促起来,“张大姐、能不能……帮我,孩子、孩子……她……可能等不及了……”
听到梁桦的话,张婶更加错愕,一下慌了手脚,只能先扶着梁桦,然后叫向别人,“有没有干净布,快来帮帮忙!”
侦察兵赶到第二车,看到这种情况后紧急用呼叫机报告,而元善听到,一下挎起了药箱,表示自己一定要过去,而第一车负责人没有考虑多久,很快就同意了,“小春,我们开车回去。”
梁桦躺在临时搭建的简易病床上,女人们围在一处,男人们则在远处。有男人听着村里方向持续不断的炮火声,心里觉得烦闷,于是拿出了烟,蹲在一旁抽了起来。
一人抽烟,就有人跟在旁边,相互分享身上的烟,一道抽了起来,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用力吸了几口烟屁股,“娘的,这都是什么事!”他发泄式地将烟头丢了出去,好巧不巧正扔在翻倒的汽车地盘附近。
流淌于地面汽油接触到火星子,霎时燃了起来,在所有人都未反应之前,轰地一下,火焰蹿上了整个地盘。
“怎么回事?”
“操,车子着火了?”说话人还想上前去看,登时被司机发现并阻拦下来,司机知道不好,大叫着疏散附近的人,“快走快走,危险!车子可能会爆炸!”
而此时,第一车刚好往这条路过来。
“班长,前面好像着火了?”小春伸长脖子,探向车前窗,车里的侦察兵还没回来,小春干脆靠边停车,主动申请,“班长,我去看一下,你们在车里等我。”
“行,注意隐蔽和安全。”
班长看着小春猫下身子,然后消失在了黑暗中,但没多久,一阵火光冲天,小春的身影一闪而逝,随后就是巨大的声响,火焰像是飞散的蒲公英,迸发出无数的火条子,向着四周暴烈而去。
“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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