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凉只习惯嘲笑别人，哪里忍受得了别人对自己的嘲讽，当下回击：
“难怪她讨厌你，一见你就走。”
明昭胸口不停起伏，剑身劈退冲上来的妖兽后，越想越气，一脚将邬凉踢下巨树。
邬凉忍着妖兽撕咬缠合，重新爬回树上，漂亮墨绿色绣着燕子花卉的亮面缎上沾上点点血迹，这下他终于一言不发像个哑巴。
许久，明昭开口：“她讨厌我，是因为对她不好，还因为我比她更像她师尊的徒弟。”
不仅名字像，剑像，就连性格也相像，她们出门遇到陌生的修士的，对方总会以为她才是明婳尊者的爱徒。
她的声音很轻，邬凉差点没听到。他瞥了她一眼，心想他现在实力十不存一，还是不接这母老虎话茬比较好。
聚集的妖兽看久攻不下，终于潮水般后退几十丈，形成一个圈，远远监视古树。
“不过我也讨厌她。”明昭跳下树，一边翻查刚才杀死的妖兽尸体一边说，“从小到大，师尊都更偏爱她。明明我才是师尊的弟子。”
邬凉懒得理她们复杂的师徒四角关系，也跟着跳下树检查。“这些妖兽，都是被魔气控制，才攻击我们。”
明昭应了一声，眉头渐渐蹙起。叛逃万剑山后，她云游去了南疆，在南疆某个村落，她翻到比中洲更详尽有关仙主和魔气的记载。
传闻，魔气和仙主是一同降临到中洲的。那日，修真界的天穹突然出现两个太阳，没等修士讶异，其中一个太阳就混着魔气坠到如今的问剑山地带。
太阳化成仙主，而魔气则沉入地底。
修士四处寻找，没找到化成人形的仙主，反被魔气控制。他们自相残杀、搜寻中洲，妄想寻到化人的仙主，整个中洲都被鲜血和魔气沾染。
随着死亡的增加，魔气愈发强大，后来，它认定某家的小女儿就是仙主的化身，因为那个女孩拥有罕见的修行体质。它派它的信徒去抓小女儿，却遭小女孩一家的抵死反抗。最后，小女孩一家死绝，仙主现身，杀光所有沾有魔气的修士，定居北域，建立新的修真制度——也就是现在的继承制。魔气被彻底压在地下，只有少量残存魔气不时侵扰人间妄图卷土重来。
整个修真界魔气最多唯一成气候的区域便是妖魔之地，可那里距此处十万八千里。而现在，在这小小南岭，在无极仙宗地界，魔气居然可以强大到控制妖兽。
下一步它预备控制谁，修士吗？
就在明昭思考准备突出南岭就去禀报仙主魔气一事时，原先撤退的兽潮再次围了上来。
他们正准备回树上，湛蓝的上空传来鸟鸣声。抬头，无数鸟型妖兽从远处汇集而来，乌压压的一片，像黑夜袭来。
邬凉目光凛冽：“它们刚刚不是撤退，而是等候援军。”
明昭不说话，后槽牙轻轻摩擦。
-
南岭的传送法阵有两个出口。因为不知道宋凌选择哪个出口，陆巡燕恒只能分开行动。燕恒出传送法阵没多久，就看到宋凌身影。
见宋凌冰冷的目光从天空落到他身上，燕恒鼓起勇气上前，“让我帮你，我想我能更快找到明昭。”
“不需要。”宋凌收回目光，眺望远方，已经有尊者放出信号。顺着淡金色灵气线汇聚的方向，应该就能找到明昭。
“难道你连一句话都不想和我多说了吗？”燕恒忍不住问，“就因为我是谢晏的分神。”
宋凌懒得理他，准备向目的地进发。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燕恒’还只是谢晏的分神？”燕恒没忍住问。
宋凌终于回头看他一眼，“你心知肚明。”
她冰冷的目光，刺到燕恒心痛。燕恒薄唇紧抿，下定决心，“我跟你一起。”
他期待地看向宋凌，宋凌没回应，不知是不悦还是无所谓。
等他们赶到时，聚集地已汇集数位尊者，他们采用围魏救赵的方法，想先解决外围的妖兽，再去中央救明昭邬凉两人。地上妖兽的尸体数不胜数，可还是有无数妖兽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怕是整个南岭的妖兽都被放出来了。
结界呢？宋凌试图召唤南岭仙主布下的法阵结界助自己杀敌，结果毫无感应。
她只能召出剑，踩着妖兽头顶飞过去。
明昭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怎么来了？”她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头发在不停的战斗中散落下来，一缕一缕，沾着血垂在胸前，十足像凡界的乞丐。
宋凌冷冷看她，“还不是你太没用。”
邬凉原本背靠着明昭，他发挥不出全部实力，明昭就让他不要再参与战斗，而是全心全意撑起防卫的结界，防止明昭背面受敌。此时他听到宋凌声音，转过头来，错过明昭，望向宋凌。
宋凌无视他欲言又止的目光，拎起明昭，就要从兽潮里突围出去。明昭惊呼：“我走了，他怎么办？”
没她庇护，没其他尊者突围过来，邬凉撑不住半炷香。
宋凌骂她：“你还真是善心，自己都自顾不暇，还管他人。”
明昭心虚，自觉理亏，闭口不言。
邬凉师尊也察觉他们这边动静，见宋凌带着明昭要走，只剩邬凉留在原地，心急如焚，想赶过去，却怎么也辟不出靠近邬凉的道。
他濒临化神大圆满，身旁也是位化神大圆满的尊者，凝望着宋凌动作心惊。
“明婳这个弟子，当真深不可测。”
区区化神初期，比他们少几百年战斗经验，现如今看上去已经比他们在场所有人都更强。或许只有洛华前仙尊降临才有一战之力。
原本四处围攻鸟类妖兽，见宋凌要带着明昭从空中离开战场，全都盘旋着朝她冲过来。宋凌不慌不忙，白色剑光从周身泛起，像水中涟漪，一道一道由自身向四周泛去，很快周围就清空一片。鸟类妖兽的尸体碎片像下雨一样往下落，余下的妖鸟也拍着翅膀忌惮地凝视她，不敢向前。
“你比以前更强了。”明昭低低地说。“我还以为……”
“什么？”宋凌带着她落到安全地界。
“没什么。”明昭摇摇头叹口气，旋即抬起头，熠熠生辉的眼睛盯着宋凌，“我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我没想救你。”宋凌答，“我救得只是昶和剑尊的徒弟。”
明昭低头苦笑，“我已经叛逃师门不是他的徒弟。”又抬头，“他那么看重你，偏爱你，我还以为他会和明婳尊者协商，让你去接剑尊之位。师门的最后那场比试，我输给了你……”
问剑山以剑为尊，整个宗门都是剑修。几乎每年每月都有剑修弟子的比试。自小只要比试，她就没有输给宋凌过。偏偏最后那场……
她还记得每次有人恭贺昶和剑尊她又在比试中取得魁首时，昶和剑尊总是谦逊地说，剑尊弟子，剑术第一不足为奇。可偏偏，最后那场她兴致勃勃提出原意打压宋凌私下的二人小试，她输给宋凌。
都做不到剑术第一，还有什么资格做剑尊弟子，接手剑尊之位？更何况，从小到大，比起她，昶和剑尊更偏爱宋凌。如果不是她比宋凌强，昶和剑尊一定更愿收宋凌为弟子而不是她。但那场比试，让她连唯一的优势都失去。与此同时，更可怕的是，她的秘密被发现。
明昭无法接受昶和剑尊失望的目光，选择叛逃师门。这些年，她一直游荡南疆，想借南疆手段提升自己。可现在，亲眼目睹宋凌实力，她好像明显失败。
“我不是他弟子，又怎么可能继承他尊位。”宋凌说，“剑尊的徒弟是剑尊，清雨峰主的徒弟是清雨峰主，这是更改不了的规则。”
“可……”可洛华仙尊继承的就是他师娘的尊位。
迎着明昭目光，宋凌轻声道：“回去吧。这些年，昶和剑尊一直没有收徒。他说，他会等你，一直一直等下去。”
或许是当局者迷，宋凌很容易看清，昶和剑尊对明昭才是真正的疼爱，对她不过是对亲戚小孩不得已的无私与厚道。年少时，明昭可以毫无顾忌跟昶和剑尊撒娇，但她从来不敢，因为她第一次跟昶和剑尊撒娇时就看出昶和剑尊眼底的尴尬。
没人会真爱别人的弟子胜过自己的弟子。
可就似明昭看不清昶和剑尊，她对于明婳尊者是否真的爱她，也看不清。
付出就是爱，明婳尊者为她付出许多，所以明婳尊者对她有许多爱。理智告诉宋凌应是如此，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小声挣扎。
不是这样的。如果她真爱你，就不会……
“宋尊者！”陆巡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宋凌回头，就见他气喘吁吁跑来，身边还跟着燕恒。
“被个莽夫拉去对付兽潮，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他气急败坏说。
燕恒默然，他没跟上宋凌，见陆巡被兽潮围住，就上前帮他突围。
陆巡说，“这群妖兽有问题，我看它们不像是自发行为，倒像是被人控制。”
其实不是他发现而是细蟒，细蟒好歹也曾是兽王，看得出妖兽间异常。
“是魔气。”明昭说，“我检查过，是魔气控制它们。”
魔气？宋凌蹙眉，她原本还想作壁上观，毕竟此地是无极仙宗地界，汇聚的无极仙宗尊者足以对付南岭所有妖兽。但若是涉及能控制妖兽的魔气……
“你去找谢晏，让他尽快禀报仙主。我去参与战局。”宋凌对明昭说。
“我跟你去，我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陆巡说。
宋凌点头同意。燕恒站在原地犹豫不决，陆巡眼神示意见他没反应也就算了。直到他们走远，燕恒才上前，对支撑着站起的明昭说：
“明道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明昭一愣，片刻，“当然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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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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