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之后的几天,红玉心惊胆战的,她一次次的避开春枝的目光接触,生怕被她发现了端倪。就算已经将信还了回去,她还是会担心。

这日,春枝回来后给红玉递了个荷包,荷包里有些碎银子和一瓶伤药。

“王妃记着你呢,让我给你带了二十两碎银和一瓶可以祛疤的伤药。”春枝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是皱着的。她说的随意,红玉却不敢听的随意。

红玉总觉得,春枝心里藏了事。

洛知粟和燕琢安的生辰都是腊月初十,在这之前,还有腊八节。

大启朝佛教盛行,民间多供奉地藏菩萨。燕家就有一尊地藏菩萨像,据说是开过光的,一直被老夫人日日供奉。

腊八前夕,各个寺庙的小沙弥会下山化缘,化一些米、粟、豆子、枣子、果仁,然后在腊八节那天在寺庙外熬煮腊八粥,分发给穷苦百姓。有些家中富足的也会去寺庙守着,讨上一碗腊八粥。

腊八粥也称佛粥,但百姓认为,只有寺庙里高僧熬煮的,才叫做佛粥。只有吃了佛粥,才能得到佛祖的保佑。

燕府的老夫人是每年腊八节都不在府里过的,她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身洗漱,然后动身去庙里吃佛粥听法会,听完法会后还要去听高僧讲禅。这一来一去的,就空耗了整日。

府里的人总在背后说,她是亏心事做多了,生怕恶鬼来寻仇。

尾声回燕府的时候遇到了化缘的小沙弥。

小沙弥小小的个子,看起来不足十岁,穿着一身陈旧的僧衣,红不红,黄不黄的,僧衣下摆还打了个补丁。他端了个木碗,一双手冻的又红又肿,一张小脸面黄肌瘦的,眉头皱着,看起来很是老成。

“阿弥陀佛,小僧善灵,来向施主化一份福缘。”干瘦的小沙弥穿着不合身的旧僧衣,恭恭敬敬的对着司阍单掌行礼,他低垂着头,手中起了毛边的木碗递到了司阍面前。

两个汉子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手足无措。

京城诸多寺庙,燕府经常与之往来的,是问佛寺。不仅燕府,京中世家,都是与问佛寺往来。其他的寺庙都知道,一般化缘都不会上门来,毕竟这些人家的香火钱是问佛寺的,哪有抢人的道理。

以往问佛寺的僧人来化缘,一来便开门将人迎进去,自有主子来招待。

“小和尚,你是那个庙里的?”跟在尾声身后的男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一头长发胡乱的扎了起来,脸上胡子拉碴的,很是邋遢。但是他的声音清冽,好似山间泉水,轻撞岩石。

寒冬腊月的,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衫,可面色红润,举止洒脱。两个司阍有些功夫底子,一看就知道,这人功夫了得。

小沙弥又转过头来朝他单掌行礼,回到,“小僧是城外青崖山度远寺的,我师父是方丈问禅大师。”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随手在他的木碗里丢了两块金子,说道,“这份福缘够了吗?”

“阿弥陀佛,够了。施主,小僧给你算一卦吧。”他说着将金子揣进怀里,僧衣一撩,盘腿坐了下来,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把签。尾声和青衫男子都是习武之人,一眼就看清了,那一把的签子上,都只写了“上上签”。

青衫男子摇头,笑道,“不必了,我还有事,改日会去你们庙里算的。回去吧,叫你师父给你做身棉衣,不然你这小身板可等不到我来找你算卦。”说罢他就跟着尾声进了燕府的大门。

“施主,你是有大功德的!”小沙弥说了一句,就收拾东西走了。

门口的两个司阍也没有再拦人,之前已经请示过大夫人了,大夫人说不用管。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会自找没趣,既然说过一次不用管,那就不用每次都去说了。

最近大夫人的脾气越发差了,她院里发卖了好几个小丫鬟。

“微生兄,这毒我实在是解不了,你非把我劫来也没用啊。”青衫男子一路都在念叨,可惜尾声就是油盐不进。

尾声离开燕府后去找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告诉他,“活阎王”来了京城。

“活阎王”周一千,据说是能和阎王爷抢人的神医,所以得了个“活阎王”的称号。除此之外,这位大夫亦正亦邪的性格,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非山穷水尽,很少有人会找这人救命。

鸿鸣院内,所有的丫鬟小厮都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屋里。春山和另一个叫春水的侍卫守在院子里,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尾声带着周一千进了院子,院子里,燕琢安躺在轮椅里,盖着棉被兽皮,几乎是将他埋在了轮椅里。洛知粟坐在他旁边,不停地揉着他的手掌。

“少爷,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神医,周大夫。”尾声和洛知粟相处了许久,倒是熟稔了许多。

“神医倒是不敢当,就是不知道洛少爷知不知道我的规矩。”

周一千看着衣着华贵的小少爷,笑的不怀好意,他的一双手上满是刀口,大大小小的,明知道自己的手可怖,还故意的伸向洛知粟说道,“我应了你的请求救了人,你便欠我一个人情,往后我来讨人情的时候,洛少爷可不能推拒。届时,我让你杀人你便要杀人,我要你救人你就要救人,若是办不到,那就别怪我心狠,燕王这条命,我得拿回来。”

“好。”

洛知粟什么都没说,干脆的叫在场的人惊讶。尾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一千,想说些什么,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说。

他孤儿一个,混迹江湖二十余载,没什么重要的人。他和周一千早就相识了,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些年,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江湖上那么多的神医,要金银做诊金的比比皆是,为何还会有那么多的人来找周一千。

可现在他好像懂了,燕琢安和洛知粟,即使两个人没有情,但他们之间像是有根线,燕琢安死了,这根线也就断了。洛知粟在快速的憔悴,他每天照常吃、照常睡,比起之前偶尔画画做饭,现在更是什么也不做。

明明什么也没做,他却像很累一般,疲倦又苍老。

尾声跟在洛明生身边很久了,他见过以前的洛知粟。他像是西域的一种花,红艳艳的,散发着奇香,却剧毒无比,自顾的开着,直到败落,没有人能沾染它分毫。

而现在的洛知粟,像是被扯断了根,花还开着,却开不了多久了。

“既然洛少爷答应了,那我就救人了。先说好,在来之前我就说过了,毒我是解不了的,只能压制毒性,给燕王续命,这解毒啊,你们得找‘万毒老人’。这是他的毒,除了他,无人能解。”

“好。”

之后周一千就让人把燕琢安抬进了屋内,然后让所有人在门外等着。春山和春水远远的守着,不时的将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洛知粟呆坐着,低着头看着地上青砖的缝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一千的绝学叫‘生门十三针’,一针生,一针死。自他在江湖中扬名,至今已有十年,未曾失手。洛少爷你放心吧,燕王的病,他有办法的。”

“‘万毒老人’是谁?”

“‘万毒老人’以毒术扬名,这人啊,视财如命。看诊、治病、配药方,都是分开收诊金的,越是到后期,收的越多,若是给不了,他能叫人活活熬死。找人是不难,只是,他要的,太多了。”

“你帮我找吧。”

“这……洛少爷……”

“帮我找吧,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洛知粟看着那扇门,终于有了些动力。

燕琢安昏睡不醒已经很久了,他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守在旁边,就像是看着他去死一样。

洛知粟做不到,他做不到看着燕琢安受苦。

刚穿越的时候,他想的一直是,燕琢安好了以后,他要如何如何,可现在突然告诉他,燕琢安可能不会好了?他的心一下子就空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一样。

想画画,可提了笔,却始终落不下去。总觉得,画了也没用,没什么意思。

突然来临的失落像是一个黑洞,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绪,他的兴奋,他的痛苦,他的煎熬,他的委屈,他的雀跃。所有的情绪,在燕琢安闭上眼的那一瞬间,都跑光了。

“洛少爷……”

洛知粟捂着脸摇头,想叫他别看。他低着头,任由泪水浸湿掌心,不管不顾的哭着,让本就糟糕的情绪越发的凌乱。

千头万绪,理不出一个头,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

尾声叹了口气,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扭头,不去看风光无限的小少爷狼狈的样子。可那哭声却总是在耳边响起,余光一扫到,就是他微微颤抖的脊背。他突然开始想念自己的刀,作为一个刀客,他已经和他的刀分开了很久。

尾声想着,洛知粟和燕王,应该就是他和刀。

他要握着刀,方才觉着神州大陆无所可惧,而他的刀,只有在他的手中,才能尝尽鲜血,一击必杀。他离不了他的刀,他的刀,亦不可独行。

“砰——”

厚重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周一千收了脚,他手上沾了些干涸的血迹,让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越发的可怖。他靠在门上,看着洛知粟,朗声说道,“洛少爷,你家燕王要醒了,进来守着吧。”他说罢就离开了,翻墙的时候留下了一句,“洛少爷,下次再见,便是讨债的时候了。”

洛知粟顾不上回他话,慌慌忙忙的进了屋,屋内有些暗,月亮门的帘子被撩起来挂在一边,让他可以看见里间的景象。

燕琢安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裳除尽了,有的地方还在冒着血,小小的针眼,冒出了黑色的淤血。洛知粟又怕燕琢安受凉,又怕捂着他不能出血坏了事,就不敢乱动,只匆忙的关上了门,然后将暖炉放到了床上。

他坐在地上,趴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燕琢安的脸。

趴着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他又伸手开始揉燕琢安的右手,把他冰凉的手揉的暖呼呼的,洛知粟这才觉得,燕琢安好了。之前,无论他怎么暖着,燕琢安的手也是凉的。

“回苏。”

洛知粟抬头,看见了燕琢安含笑的脸,他还带着一脸的病容,声音虽嘶哑,但是温柔轻浅,“等了很久吗?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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