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洛知粟醒来看见了睡在旁边的燕琢安,他将人摇醒,问他,“你怎么在这?”

外面天光大亮,往日这个时辰,燕琢安该在衙门当值。

燕琢安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看着他,“聆圣司接了大案子,我这是外出公干,可不算当值期间滞留在家。”

“什么大案子?”洛知粟觉得他就是在扯犊子,这聆圣司开起来没多久,哪能这么快就接着案子。

他们这衙门在京城里,不尴不尬的,大理寺不跟他们玩,刑部有什么消息也不透过来。偌大的衙门,整日里就见老先生坐在院子里喝茶,两个年轻学子在作诗斗论,还有曾经的刑部侍郎,在空地里装上了兵器架,成日的舞刀弄枪一言不发。

这聆圣司啊,热闹,也有人气,就是不像个正经衙门。

“京中久有传言,说是有一高人,能叫人‘起死回生’,用的,就是精血置换之法。昨日,有一老者到聆圣司,说出了其中隐秘。”

“他说,世上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之法,这些传言,都是他当年的一派胡言。”

“怎么个胡言法?总不能他说了,就有人信了吧?”

燕琢安看他好奇,就将这段往事一一说给他听。

已经记不清具体是多少年前了,一位叫柳断潮的江湖人在脱离某个组织的时候,受了酷刑。虽九死一生,但他还是活着离开了。可是,不知是谁将他重伤的消息散了出去,往日的仇家找上了门。

他在一处破庙疗伤的时候,遇到了结伴而来的仇家。

当时,命悬一线,生死之间,他吃了一种药。

能叫人感受不到疼痛,像是不会死的傀儡一样,去尽情杀戮。

他斩杀了所有的仇家,却在药效消失后动弹不得,面容也迅速苍老,宛如八十老者。

彼时的柳断潮,不堪一击,随便是谁都能将他击杀。

夜雨渐急,空气中是遮掩不住的血腥味,破庙关不紧的门“吱呀”作响。震天的雷声,急促的、泛着白光的闪电,伴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柳断潮险些落了泪。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大一小,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对父子。

还好还好,不是江湖人,不是他的仇家。

那高个儿的男人,穿着的,是一身发旧的僧袍。矮个儿的孩子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衣裳,头上戴着一顶很大的斗笠。

男子牵着孩子的手,一同走进了破庙。

一打眼,看见的便是几具死尸。残肢断臂,碎肉堆积,血流成河。

门口是一些碎肉,还有被门槛挡住了,无法流出去的血迹。入目的鲜红,像极了人间炼狱,可是正对着的,却是慈眉善目的菩萨。

男子抱起孩子,捂住了他的眼睛。

柳断潮听见他说了一句,“耀儿,别怕。”

柳断潮断定这人不会武功,便出声唤他,为了活命,他编造了一个很荒唐的故事。

殊不知这个故事,在很多年之后,成为了京城的传说。它造就了无数惨案,将一个十恶不赦的骗子,捧上了高台。

“老夫乃是魔教中人,今日一事,你若不出去胡言乱语,老夫不会害你。老夫大限将至,却家传一秘法,‘起死回生’,此法,需以旁人精血为引,取他人命,续己之命。大和尚,你出门为老夫守上一晚上,这秘法,老夫便交于你。”

那和尚心动了,他抱着孩子出门,在门外坐了整整一夜。这一夜,无人知道他想了什么。

一夜的时间,柳断潮服了伤药,运功疗伤,总算是在天亮时恢复了五成的功力,相貌也恢复了正常。

苦等了一夜的和尚推开门,便看见年轻了许多的柳断潮在翻看那些尸块,搜剿他们的财物。相貌英俊的柳断潮看着他,笑的邪气,“大和尚,你可信了?”

随后,柳断潮胡诌了一个‘起死回生’的法子,然后就跑了。

那和尚却信了,还断言,这个法子可以叫人‘返老还童’。

京中出现这一流言的时候,柳断潮就留了心眼,他四处追查,终于找到了流言的源头。就是那个大和尚,可是那个大和尚,却在几年前,企图用此法‘返老还童’。

结局不出意料,他死了。

他死了,可是那个孩子还活着。那个孩子亲眼见证了如此奇妙的景象,所以,他决定继续验证这一法子。这是能从冥府抢人的法子,掌握生死之法,那可是菩萨的本事。

或许心中起了疑,可是成为菩萨的诱惑无异是巨大的。为此,他做下了很多的荒唐事。

……

洛知粟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问道,“明礼大师……”

燕琢安点了点头,“如今的明礼,便是当年那个孩子。我有一好友,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京中之前出过一个大案。刑部侍郎穆章,偷天换日,将刑部关押的死刑犯换成百姓,让许多百姓枉死。”

“同时,也让很多穷凶极恶之徒,逃离在外。”

“此次,他接了差事,要将外逃的恶徒全部追回。此事,难如登天。”

“可除此之外,我们有一个猜测,‘起死回生’也好,‘偷梁换柱’也罢,都只是小打小闹,这之后,一定掩藏着更大的秘密。”

“回苏,此事我只说与你一人听。三皇子李攸宸,是我挚友,往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便派人去找他。你一定要记得,旁人都不能信,只可信他。”

洛知粟皱着眉让他别说了,就像小说里,主角说完了这类的话,总会遇见危险一样。他希望燕琢安就像现在这样,有一份清闲的差事,那些杀戮和阴谋都能远离他,能让他们平平静静的治病,顺顺利利的休养。

那才是洛知粟所期盼的。

燕琢安却不懂他的顾虑,捧着他的脸问道,“怎么了?你吓着了?”

洛知粟摇了摇头,“你……无论是做什么,万事小心。”

“嗯,我会的。毕竟有你在府里等我,我定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博。”

洛知粟起床后看见桌上的画卷没了,就问燕琢安,“我的画呢?”

“皇上催的急,我帮你送进宫了。”

洛知粟:?!

“可是我还没有上色!我还没有上色啊!”

燕琢安没有立刻回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无碍,皇上没说什么。我看着,皇上还挺满意的。”

“你确定?”

“当然了!”

燕琢安莫名心虚,他只说让洛知粟处理好后便回王府,他要先去查案了。

洛知粟也没想多问,时辰快到了,他着急去晚春湖赴约。穿越至今,他见过不少人,俊郎的、凛冽的、傲气的,可只有那位皇子妃,与众不同。

他像是攀附皇子艰难求生的菟丝子,却能绕住皇子的命脉,从未有一刻势微。是仗着皇子的放纵,固执维持自己傲气的可怜人。

晚春湖

穆闻斯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坐在亭子里,外头围着一圈的侍卫。

洛知粟进去,穆闻斯便整理了一番,示意他开始。

洛知粟没想到是要画他,不过穆闻斯今日穿了一身的黑,倒是叫他省了不少事。

巴掌大的纸,小小的人像。每一笔都是黑的,唯有眼尾那一抹微弱的红。

这么一幅小像,洛知粟画了两刻钟。

穆闻斯静静的看着那幅画,没忍住笑了,就是笑了,才显出他清雅白莲般的一张脸,是如何的素净清雅。

眼尾的那红,像是莲心,清苦回甘,经年不忘。

“我闲来无事,常去茶楼酒肆坐坐。听闻了许多闲话,都在说燕王与王妃,伉俪情深。”

洛知粟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就听他说,“曾几何时,京中也这般传过我和三殿下。只是情爱之事,最是做不得假的,这传言也变成了流言。”

“我向来清高自傲,二十来年,改不回来了。如今,尘归尘,土归土,我也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可我啊,最是卑劣。最容不下的,就是旁人将我忘却。”

“燕王妃,往后若是见了三殿下,帮我传一句话。就说,光正二十年的晚春湖畔,错了便是错了。”

错便是错了。

洛知粟回过头去看亭子里的人,他肆意的饮酒,颇有些疯劲儿。周围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的,竟无一人阻拦。

他心慌的厉害,只想快点回府,将此事说与燕琢安听。

三皇子妃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存了死志。

回王府后燕琢安不在,洛知粟等了快一个时辰才将人等回来。可燕琢安却带回来一个消息,一个让他彻夜难眠的消息。

三皇子妃穆闻斯,罪臣穆章之子,自缢了。

“我、我该劝他的。”

“你劝不住他。三殿下立了功,皇上有意栽培他。可只要皇子妃还在,朝臣就不会同意。”

“所以,他必须死。回苏,皇子夺嫡,无人能够幸免。”

在这个权势的漩涡里,他们所有人都身不由己。无论是他,还是三殿下,他们活着,从没有一刻是为了自己。

洛知粟只是后悔,相识到如今,不过短短两日。可就是这短短的两日,他见证了三皇子妃的生死。

若说遗憾,便是一直都没能问上一句,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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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残[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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