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
火塘的噼啪声消失无踪,耳边只剩风穿过破洞的呼啸。
钱不觉张望四周,这哪儿?
头顶不是柴房的木梁,而是漏着夜光的破庙残顶。
钱不觉扣着他脖颈的手微松,蒲百万顺势翻身压他,将那句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出神可不是个好习惯。”
方才打斗间,钱不觉竟连何时从柴房换到了这荒破庙宇都没察觉。
感受到眼前这人方才的杀气荡然无存后钱不觉手脚大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动也不动了。
蒲百万微微眯眼:“真的是你。”
“谁?”钱不觉问,“钱来?”
蒲百万道:“别装了。”
“好好好,不装,”钱不觉说,“你怎么把我弄到这来的?”
钱不觉没有主动通灵,竟能被人召唤到此处来。
蒲百万冷眼看他,钱不觉十分无辜,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蒲百万微微蹙眉:“你到底要怎样?”
……
一番无声对峙下,蒲百万终还是开口了:“蒲善。”
“菩萨?”钱不觉稍有嫌色,“怎么取这名,你爹娘缺心眼。”
钱不觉在破庙里救起被追杀的于倬昭时说自己是菩萨,可真观音就在眼前,他直呼罪过罪过。
于倬昭没听清,吊着一口气问什么蒲扇?
故人嫌他吵,不管于倬昭因痛哀嚎,给人下了哑药。
蒲百万脸上带笑,眼神却平静直白,看的人头皮发麻,他轻声道:“行。”
还要装是吧。
钱不觉被推搡出去,庙外是一条长街,他有些迷糊。
这什么意思?
“那个谁!别挡道!”
喊话的小厮约摸是某个大家族的家仆,他们抬着方轿,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钱不觉把蒲百万推到一边:“听见没!人家要过路。”
锣鼓喇叭声又响起来,家仆起了轿子,铃铛晃悠得厉害。本是喜庆,钱不觉却无端觉得扰得他脑瓜子疼。
轿撵落下的帘纱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端坐的娘子。惨白的双颊和滴血的红唇让人生畏,额上珠链下的双目紧闭,就为着新娘子不倒下,还提前将她的手脚锁上了坚实的链条。
死人?
冥婚?
这到底什么地方,冥婚如此招摇,旁人竟也见怪不怪。
新娘子嘶吼的声音传进钱不觉耳中,让他心绷得紧。
钱不觉被掠他而过的轿撵扬起的尘土糊了一脸,抬脚欲跟上去。
“去哪?”蒲百万摁住他的肩膀。
钱不觉拨开他的手:“少管你二爷。”
成亲的府邸前扎了不少纸人,阴森森的白纸铜钱铺着地,女倌巫婆敲着碗开路,家仆面上并没有害怕的神情,想必冥婚算是当地的习俗。
娘子来,成阴亲,万贯福地百世兴。
“兴个生瓜蛋子。”钱不觉躲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荒诞无稽的姻亲。
女倌迎亲,家仆将新娘子架住抬了下去,木棍时时倾斜,新娘子竟颠簸着腿,形似活人一般行走起来。
鬼新娘不跨火盆,待到进主堂入棺便算作是礼成了。
家仆与女倌恭敬的退了出来,临走却没关门落锁,钱不觉等了会儿,果然瞧见纸糊的人窸窸窣窣动了起来,孩童般的银铃笑声充斥着大院。钱不觉使了个道士般的手势,在空中写下符篆后一击及向府邸,里面的棺便破了。
纸人在院里乱窜,不少攀爬上棺木附着在新娘子身上。
娘嘞!
怎么这么多!
正当钱不觉心说完蛋了怎么办时新娘子活了过来……
“出来。”她说。
此为冥婚,女子多半遭人迫害致死,心中积怨已深,该是厉鬼。
但她都如此说了钱不觉哪敢犟啊,点头哈腰出去了。
“你是什么人?”新娘子问。
蒲百万不喜她这语气:“你又是什么人?”
钱不觉啧了一声:“温柔点。”
他走上前去,本想说是来救你的无名豪杰,看着她手上被钉上的木梃一愣,抬眼看她竟没喊疼,罗妙观因为疼痛笑不出来,端坐着没动。
“忍一忍,”钱不觉慢慢抬起她的手,寻思着如何帮她取下木梃,她却想要挣开,他倏地攥紧了她的手不让她动弹,“我方才说什么来着?”
“你放肆!”罗妙观道,“来人……”
“啊!”木梃钉穿了她整只手掌,取下后她因为疼痛大喊。
钱不觉当即捂住了她的嘴,免得她将仆从引来。
罗妙观咬开他的手,又要喊人,蒲百万眼神淡然却不容置喙:“他在帮你,你难道真想死,结这个狗屁姻亲?”
“你……”罗妙观一怔,大概是想问他们究竟是何人。
钱不觉长叹一声:“在下爱慕姑娘已久,不忍姑娘遭此劫难,特来相救。”
……
钱不觉哪管这姑娘信不信他胡诌的鬼话,拉起她就跑,颇有一种私奔的感觉,但刚她那一喊,已然引了人来。
蒲百万正要一展雄风,钱不觉道:“打什么打,跑啊!”
“站住!”
站个鬼,你让站就站,多稀罕。
钱不觉小心护着罗妙观,弄翻了竖在墙边的柴火,但她身材娇小,有得垫也够不着,他当即蹲下身:“踩上来。”
“不行的,不行的……”罗妙观失魂落魄的摇着头,“父亲不会答应的。”
蒲百万不由分说拆了她发上金簪,手里攥着那根簪子狠狠砸向狗洞周遭,轰然坍塌,钱不觉脸上表情赞许。
罗妙观仍旧不敢动弹,钱不觉有些郁闷地压着人钻了过去。
“那边!”仆从听见声响,随手抄起木棍,“跟我来!”
方才送她来的轿撵还在外头,钱不觉本想褪去马儿身上的负重,但后面仆从紧着赶来追他们,他也就将就着御马,罗妙观竟还想着回头是岸,脑袋刚从帘后探出来就被钱不觉一把给塞了回去。
他一边御马,一边听着罗妙观哭。
“诶,”钱不觉叫她,“你被你那个爹许配给谁了?”
“站住!”
钱不觉往后一看,竟还追着。他看准了一条小道,就着金簪往马尻上扎,随后撩起舆帘将手递了过去。
罗妙观还捧着手帕哭,马惊连带着轿撵一同摇晃起来,她连忙将手递了过去。钱不觉手上巧劲,将罗妙观护在怀里,途径那条巷道便带着她一齐扑了过去。
蒲百万攥着车辕,身形向上一纵,看着两人相拥在地上滚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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