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问贫穷是什么?我说,贫穷是你想活时死神向你开出的即亡票,你的生死从不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而是在钱的手上。没有钱,你买不了吃的,分分钟饿死,下雨天,人家待在温暖干燥的大屋里吃香的喝辣的,没钱的你,就连躲一下店家的屋檐都要被刻薄的老板娘赶出去!就更别提生病的时候了,捉襟见肘的你哪里敢去医院看病?就连街上装修得漂亮一点的药店你都没勇气走进去,到最后还不就是硬扛咯!扛过去就还是一条好汉,扛不过去?那就死呗!死了一了百了、倒未必比活着不幸。
清晨五点,刘筝一身疲惫地从鱼市回来,在家门口,她撕下了一张贴在那上面的电费催缴单,楼道里静悄悄的,大部分住户都还在香甜的睡梦中。刘筝开门进屋,首先把手上一袋子新鲜的小杂鱼放进了冰箱里。
这袋小杂鱼是刘筝打工的鱼老板送给她的——
“我太太说谢谢你昨天替她包扎伤口,这袋鱼你拿回去吃吧!”
刘筝当时接过那袋鱼,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她心想,要是老板能给她好一点的鱼,她倒是能拿去换点钱……
可说到底,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新鲜的小杂鱼,味道还是不错的,撒点盐烤着吃,或是加点豆腐大葱来炖汤、也很美味,就是处理起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而她一会儿还有另一份工作要去做,因此只能等晚上下班后再回来做了。
关上冰箱,刘筝走向了浴室。
脱去身上带着浓重鱼腥味的衣服,再解开头上的皮筋,一头乌黑长发像瀑布似的披肩而下。
刘筝打开水龙头,站在花洒底下,让水冲去她一身恶臭的鱼腥味、还有她从昨晚一直搬鱼、运鱼、杀鱼忙到刚刚才结束的一身疲惫……
她进鱼市工作还不到一个月,但她肯吃苦,搬再重的货她也顶得住,而且她聪明,老板教她怎样杀鱼,她看一遍就会,多几遍,她就能杀得比老板都漂亮,隔壁几家老板见了都夸她老板有福气能请到这么能干的员工,她原指望老板听了这些话后能给她涨点工资,但事实告诉她这只是痴心妄想。
洗澡刚洗完,外头响起了梆梆梆的敲门声,刘筝拿毛巾把湿头发一裹,跑去开门。
门口出现的是凶神恶煞的住她楼下的女邻居:
“喂喂喂!!!你家厕所又漏水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人找人来修啦!我一大早起来上厕所,结果被淋的一头的马桶水!你说,你怎么赔?!”
刘筝向她解释:
“对不起,上次我找师傅来看过了,他说不是我家的问题——”
“不是你家的问题?噢?那么要怪我自己咯?!是我让你们家的马桶头淋到我头上的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傅说我们这幢楼太旧了,如果要修的话——”
“你不要跟我说那么多!我要的是解决问题!水是从上面流下来的,我不找你找谁!”
刘筝叹了口气:
“好吧,那你要我赔多少钱?”
女邻居冷笑一声、抱起双臂说:
“你这什么态度?当我是乞丐?上门跟你要钱的?”
“不然你想怎么样呢!”刘筝不耐烦起来,“要么你开个价、以后不要再骚扰我,要么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开门,快说吧,我还要赶着去上班!”
女邻居气疯了,张牙舞爪地嚎起来:
“好哇!你这个黄毛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自己做错事,还敢跟老娘这么大声——”
隔壁门开了,男主人一边戴眼镜一边探出头来:
“咦,怎么啦,一大早的,你们在吵什么?”
女邻居转头就跟男人控诉起来,男人一边安慰她一边又悄悄向刘筝投来了同情的眼神:
“哎呀,其实难得大家成为邻居,都是缘份,说起来我们这幢楼的确太老了,下水道出现问题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不如大家都退一步,相互体谅一下,和气生财嘛……”
“难道是我想跟她吵吗!你看看我这头发,再闻闻,哎呀!!!……”
刘筝转身进屋。
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搬出一只铁盒,铁盒里仅剩两张纸钞了,她咬咬牙,拿出来,再返回门口,递到了女邻居面前。
男人立即帮刘筝打圆场:
“啊哈,这不就好了嘛!钱不重要,重要的是邻里和睦,其实,人家小姑娘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的……”
女邻居听了这番话,终于恶狠狠地从刘筝手里拿走钱后、又哼了一声,扭身下楼了。
男人又冲刘筝呵呵笑道:
“咦?你一大早就起来洗头啊?要赶着去上班吗?那一定记得要把头发吹干哦!不然要头痛的——”
没等刘筝开口,从男人身后的屋里传来了他太太的呼喝声,男人嘴巴一扁、猫着腰回去了。
刘筝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
一群白鸽呼哨着飞过,明明是象征和平和自由的动物,可看在刘筝的眼里,却没有一点幸福的感觉。
贫穷,会让人失去浪漫的想象。
刘筝想,如果她是一只鸽子,那她顶多也只是一只肉鸽,被扔在脏污的菜市场的砧板上,任人宰割。
忙了一整天终于下班了的刘筝,在接到一个电话后,又匆匆赶往安老院。
“对不起,我来迟了,请问我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安老院的护士顶着一张瞧不起人的僵尸脸说:
“啊,你总算来啦?你父亲没什么,不过你应该把费用清一清了,已经欠了三个月了,再拖下去,我们只好请你把你父亲带走了。”
刘筝吐了口气:
“我知道,我会尽快把钱凑齐的,这样好不好,我暂时先交一部分——”刘筝赶忙从包里把刚刚领到的超市发给她的工资全部交给护士:“剩下的我会尽快补齐的,拜托了!”
护士叹了口气,点了点钱说:
“院长交待了,最多再给你一个礼拜。”
“我会的!我一定会按时交齐的!拜托!”
护士点了点头。
刘筝在谢过护士后,走向了她父亲的病房。
三年前,原本就患有痴呆症的父亲在一次脑中风后彻底陷入了昏睡。
刘筝推门进去,站到病床旁边。
她既没有开口叫爸爸,也没有对她的爸爸说点什么……
尽管她有满腹的苦水。
她静静地去打了盆热水。
然后她拧了把热毛巾,帮她的爸爸擦脸……
躺在床上的这个老男人面容干枯、憔悴,稀疏的头发和粗硬的胡子都变得花白了,从棉被下露出来的一截胳膊又干又瘦、简直像柴禾一样——
很难想象,这具躯体也曾年轻过、有力过、强壮过——
他把小刘筝举到半空中、把她逗得哇哇大叫,又给她买棉花糖吃,陪她一起喂小鸭子,刘筝看电影睡着了,他就一路背着她回家,刘筝摔倒了疼哭了,他就一直哄到她笑起来为止……
童年,那短暂又模糊的幸福时光,哪怕多少掺杂了一些想象,也一直是支撑着刘筝的力量——
但是——
好累。
不止一次,想要放弃的念头,从刘筝的脑中一划而过——
放弃吧,这样我就能过上轻松又自在的生活了——
我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不容易挣到一点钱,就几乎全要替他交给安老院。
如果没有他,她就可以不用打这么多份工,不用过得这么辛苦、这么累,甚至……也可能不会丢掉那份原本稳定的工作……
她恨。
她恨世界的不公!
她恨。
她恨自己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但是恨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放弃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话。
——
那么努力的人,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陈现山是奉命来找刘筝的。
在来之前,他的老板给了他一份刘筝的个人档案,档案上面就有刘筝的照片——
那是个皮肤白净、相貌冷冽的女孩子,嘴角微微向下、带着一股不服于世的劲儿——
年纪不大,清冷的双眸中倒透着股看破凡尘的味道。
有意思。
陈现山在刘筝家楼下等了一整天,一直没有等到刘筝出现,不过,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所以并不会因此就着急上火。此刻,他坐在老板特别派给他用的豪华跑车里,一边喝着咖啡和享受地抽着烟,一边有意无意地观察这附近的居民与环境……
这一带的房屋都很老旧,依照建筑风格和外墙的脱落情况,可以推断基本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所建造的了,附近来往的居民,也多以衣着朴素的中老年人居多,鲜少见到小孩子,偶尔有一两个年轻人经过,也多以背着电脑包、面如菜色、无精打采的职场打工人居多。
显然,住在这里的刘筝家庭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么想必,他这趟来的任务,应该不会遇到太大阻碍。
不知不觉,天已黑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连带着胃也开始痛了起来——
嗐!
还是先下车吃点东西再说吧——
陈现山推门下车,却突然眼前一亮——
前面那个一身浅蓝衬衫牛仔裤、侧背着一个大大的黑布包的女孩不是刘筝又是谁?
陈现山扔掉烟头、砰一声关上车门、向刘筝大步地走了过去……
【未完待续……】
看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