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飞鸟戒指

来参加这场葬礼的人有许多,他们垂首肃立,胸前别着一朵有些蔫巴了的白玫瑰。

宋予礼仰头望着灰蒙蒙一片的天空,那双藏在墨镜下的狐狸眼微微一眯,透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参加葬礼的这些人,有的是达官显贵,有的是商业大鳄。他们全都心怀鬼胎,故作哀伤。

宋予礼拿出打火机就要点烟,忽然想起葬礼上不得抽烟的不成文规矩。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嗓子痒的不行,只好轻嗅烟的味道以此来缓解缓解。

死的人是宋予礼的父亲,一个虚伪至极的政客兼商人。在上东这样的地方,光有钱是进不来的。旁人都说这儿就像是乌托邦,但宋予礼觉得,上东的实质是金字塔。站在塔顶上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都是上东区的人。

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将发轻轻拨到一旁。几滴雨落了下来,紧接着便发展成淅淅沥沥的雨丝。宋予礼轻啧一声想要寻个地方躲雨,但所有人都肃立于雨中,她若是走了,反而还给这些人机会来抹黑自己。

雨珠顺着宋予礼的发丝向下垂落,宋予礼翻了个白眼刚想低声骂一句,脸上的墨镜忽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下。

宋予礼猛地抬起颌,对上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

那人的调笑声从头顶传来,尾音慵懒上扬:“怎么?不想看见我?”

熟悉的声音让宋予礼懵怔了片刻,她双眉紧蹙看着眼前的男人。宽肩窄腰,棱角分明,眉眼间淡漠的笑意总是让她厌恶。

“宋时生,把墨镜还给我。”

宋时生的红发格外的显眼,碎发垂在额间,鸦睫低垂将眼里的情绪掩了半分。他笑得肆意而恶劣,那双看谁都深情无比的桃花眼倒映着宋予礼妖艳的面孔。他穿着西装,衣领上还有着暧昧的唇印。

“连名带姓?我以为你会亲昵的喊我一声哥哥呢,就像以前一样,那时候你还只是个青春期爆痘的小孩。”

宋时生揉了揉头发,看着宋予礼眉尾微挑。他们两个是这场葬礼上最为独特的存在,一个事不关己,一个笑容满面。

墓碑上写着宋居合的生平以及墓志铭,他信奉天主教,死前特地要求宋予礼给他找个神父。宋时生前些年都在国外游戏人间,偶尔也会闷声办大事。

细想来,他们也有一年没见了。

“洛杉矶生活了一年,你没死在自由的枪击里,实在是可惜。”宋予礼最终还是点燃了香烟,“还有,你说话真的油腻极了。”宋时生撑开那把黑伞,他与她站在一起,看着已经开始“葬礼社交”的人们,玩味道:“这不是挺好的吗?自产自销,迟早成为石油大亨。”

时常会有人过来搭话,宋时生并不吝啬语句,同他们高谈阔论,聊天聊地。宋予礼接通电话,嗓音清冽。“什么事?”

宋时生离得近,听见了电话那头的男声以后眼神微不可查的暗了几分。

“这几天没空,下个星期五聚一聚。”又闲聊了一会宋予礼才将电话挂断,宋时生戴上她的墨镜漫不经心地说道:“多少年了,还不放弃。这么执着,还真是自我感动啊。”

宋予礼夹着烟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而后才缓缓开口:“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宋时生也不恼,只笑着回应道:“胳膊肘往外拐啊,那小子可没少抢我生意,没弄死他,是给你面子。”

宋予礼弹烟灰的手微微一顿,眼前人欠揍的表情还和当年一样,不曾变过。

忽然宋予礼觉得脖颈一凉,低头才看见一条项链挂在上面。被荆棘缠绕的飞鸟,链条上有几颗被打磨的极其光滑不硌皮肤的钻石。飞鸟与荆棘则是纯银,她抬手摸到一片冰凉。

“不要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行。”

“宋时生,老娘是个文明人,不要逼老娘骂脏话。”

这场荒诞的葬礼终于在神父懒洋洋的嗓音下结束,宋予礼碾灭烟扔进垃圾桶,她纤细的香肩上还有着雨珠,泼墨的发犹如黑色的海浪,被风吹起来好似在翻涌一般。

宋时生长腿一迈跟着宋予礼,他点燃一根雪茄问:“去哪?”

“回魔都。”宋予礼答的很快,声线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不回宋家?”

宋予礼闻言转过头,“回去当受气包?看他们脸色?”

宋予礼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她的大哥以及二姐。他们算得上是最年轻的议员,黑白两道均沾。但是从小到大,宋予礼都对他们厌恶至极。

宋时生吹了一个轻佻的口哨,舌尖滑过口腔内侧笑道:“忘记告诉你了,老爷子的遗嘱,是将我立为宋家掌权人。”

宋予礼有些惊讶地看着宋时生,随后斩钉截铁说道:“那就更不能回了。”

“啧。”宋时生不满地咂咂舌,“留哥哥一个空巢老人在家,不好吧。”

宋予礼本来都已经转身抬腿了,听到这句话她又蓦地仄首,唇角微勾阴阳怪气道:“哥哥的真心,上到六十岁老太,下到十八岁少女,人手一份。喊她们来陪你,就不是空巢老人了。”

宋时生被宋予礼反呛一句,他还真找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点,就这样看着宋予礼离去。眼神晦暗不明,难以琢磨。

好在,雨停了。

宋予礼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心乱如麻。坐在车上时她忍不住回首向后瞧了一眼,果不其然,宋时生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助理江春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才刚大学毕业出来实习就碰上了宋予礼这尊大佛。自从成为了宋予礼的助理后,江春才发现她跟舞台上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宋予礼在圈里被人冠以美名小太阳,说她温暖热情,善良大方。但自从成为她的助理以后,江春才明白那个舞台上绝代风华的野玫瑰,就像一棵枯死的树木。

宋予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除了对粉丝颇具耐心会有些许温暖以外,其余人或者事物于她而言都毫无意义。

江春是唯一一个知道宋予礼的家庭背景的人,她开着车说道:“过几天有一场商业聚会,很多权贵都会来参加,我猜,上东的人应该会来一半。剩下的人,就是一些有权势的国际巨星。”

宋予礼微微颔首,随后她屈肘撑着头,闷声道:“江春,今天下午的活动都给我推了吧,头疼。”

“沈总......说是今晚要和您一起吃饭。”江春有些犹豫,不知宋予礼会如何应答。两方人,她都得罪不起啊。

宋予礼阖上双眸轻叹,“沈迟这家伙....真是乐衷于给我找不快。”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见宋予礼没有要接的意思,江春瞧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您不接吗?”

“谁的来电?”

“一个陌生号码.....”

宋予礼烦躁地咂舌,“拉黑名单。”

江春腾出手将电话号码拉黑以后不久又有一通电话打过来,“继续拉黑。”

直到第五个未知来电打过来以后宋予礼终于是忍无可忍一把抓过手机大声说道:“宋时生!你闲着没事办那么多电话卡干什么!”

那人懒洋洋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回宋家,三十分钟内。”

宋予礼一把挂断电话双手环胸恼怒地靠在椅背上,“往回开。”

江春大气不敢出一下,她不知道那个宋时生究竟是谁,能让平常都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宋予礼大发雷霆。她调转方向盘往返,二十五分钟以后终于是绕过各式各样的路找到了宋家大宅。

江春待在这里只扫了一眼都不由得惊叹。

宽大的欧式风格别墅占地甚广,后山被开发成露天的温泉。金碧辉煌的穹顶上还绘着中世纪古神的画像。大庭院还有仆人在修剪树丛。

“予礼姐,你的家也太华丽了吧。”

“不是我的家。”宋予礼撂下这句话以后就解开了安全带,走前忽然从包里掏出一个药盒。她淡淡说道:“放你四天假,吃这个药能缓解痛经。”

关上车门以后宋予礼看着仆人弓腰拉开门的场景嗤笑一声,她提着挎包走进这个三年不曾踏足的“家”。

宋时生骨节分明的手叩击着桌面,烟雾缭绕下那张脸在玻璃窗上有些不清。他看着老爷子留下的那份遗嘱暗骂一声,书房门被推开时,他仄首露出一贯的笑容。

“大哥。”

宋煜神色冷淡地微微颔首,他向来厌恶宋时生这个不光彩的私生子,也未曾对他有过好脸色。“遗嘱在你这儿?”

“先到先得啊,大哥。我还有四行字没看完,稍安勿躁。”宋时生的语气轻快,还甩了甩手中的遗嘱。

他们这一家人,都很奇怪。

宋煜也不急,他一身裁剪得当的高定黑西装,金丝眼镜下那双凤眸狭长锐利。他拉来椅子坐在一旁,道:“把烟掐了。”

没有人情味只看重自身利益是上东的特性,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放在这儿从来都不好使。

宋时生的目光在触及遗嘱最后一条:财产分为四份,没有宋予礼的名字。宋氏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留给自己,检察官的位置由宋煜来坐。

“没有宋予礼的?”他声音微冷,问道。

“一个被宋家除名的人,没有继承权。”

宋时生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他仿佛是个局外人,在静静地听着宋煜陈述这个早在上东传开了的事实。却又仿佛置身于其中,意味不明地笑着。

宋时生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遗嘱上的烫金花边,他笑问:“咱们宋家,一个私生子,一个假千金。加上两个都被爆出过政治丑闻的议员,是不是都该除名,大哥。”

宋煜一直都知道,宋时生是一条难缠的毒蛇。他摘下金丝眼镜用手帕轻轻擦拭,随后说道:“你这次回国,为的是什么?”

“在国外当个逍遥自在的浪子,比回来接手宋家的烂摊子,要好得多。你不是一个责任心强的人,宋时生。”

宋时生笑而不语,将那份遗嘱递给他,开口道:“谁说我要来接手烂摊子了?我不过是担心被自由的子弹射成蜂窝煤,所以才回来。”

宋予礼慵懒地打开一瓶罗曼尼康帝,斜睨了宋明玉一眼。

“看见我回来,你似乎很失望。姐姐。”

被狠狠骂了油腻也要继续犯贱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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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飞鸟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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