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溅声放下断了几根齿的木梳，暂时抛掉了抚平浮躁假发的念头，而是转了转假发，试图将翘起来的部分藏起来，但他的想法落空了，因为假发的另一边也是翘起来的。
这间房子隔音太差了，不时有听不清的絮语在陈溅声耳边响起，扰人心烦，哪怕他已经住了一段时间，成日接受着这些絮语的洗礼也无法适应。
“我得找张叔开些药了，”陈溅声试图发善思维去忽略那些低语，“希望他哪里有合适的药。”
发散思维失败，絮语反而加剧了。陈溅声被吵得失去了耐心，拉开抽屉翻出了一个小药瓶，里面是一些据说有安心作用的药。他吃了一颗，坐了一会等待药效发作。
絮语慢慢消退，陈溅声又有耐心了，这一回他拿起摆在桌上的廉价口红，对着破了一角的镜子按照唇形仔细描摹起唇瓣来。
他描得细心，成果却不见得多好，这口红也只是起到一个上色的作用罢了，深深的唇纹还是清晰可见。甚至陈溅声因为缺少营养导致的起皮都不能遮好，被染红的嘴皮在他唇上半掉不掉的样子十分滑稽。
陈溅声皱着眉，轻轻撕扯了一下那块随着动作晃动最明显的嘴皮，但他很快就感到嘴上有一些疼痛，还有一点甜腥味流入嘴中，可有了鲜血的滋润却让他的唇好看了许多。
他满意地站起身，换上搭在一旁的红色吊带裙。
这裙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现在地摊上都不乐意卖这样劣质的做工与布料了，它唯一能看的只有这鲜艳的红色。当然，这红色染料也是有毒的，正是健康专家们整日耳提命面的有毒化工品。
可陈溅声买不起别的，这条裙子是他从一个垃圾桶里捡来的，款型样式都与他记忆里的毫无相似，唯有这颜色与他母亲穿过的一模一样。
小心翼翼换上这条对他来说有些小的裙子，小破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形象。
毛糙的假发，庸俗的红裙，颜色土气的口红，还有一个把自己挤进小一号红裙的瘦削男人，他白色的肋骨在红色吊带间清晰可见，如同超市里泡白的隔夜猪排骨一样难看。
但他的脸蛋又出奇的妩媚，本就女气的长相扮作女装后更是动人，要不是瘦得脱相，镜子里的这个美人一颦一笑都能轻易勾起别人的心。
陈溅声对着镜子拨动自己的假发，他微微站远了一些，可也远不到哪里去，这间房太小了，转身走两步就到头了，陈溅声只好不断调整镜子的倾斜角度照看自己全身。
大概是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不够，陈溅声再拿出一瓶小小的香水，太小了，一只手也许能握住三四只这样的瓶子。
可这瓶子外却印着一个耀眼的logo，这是只要一走进商场就能在最中心的广告位上看到logo，一个顶级的知名时尚品牌图标。
这一支小小的香水小样的价值已经超过了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
这是陈溅声的一个意外收获。
去年七夕偶然听见一对情侣的争吵，女方怒斥男方抠门，提及到真心换不了真心，三千块钱的球鞋连一瓶五百元的正装香水都换不到。
男方声称女方不体谅自己。
二人在小公园里争吵，而陈溅声缩在公园的长椅上，那时的他没有住处，只能在这长椅上过夜。
九十九朵的玫瑰花扬起，洒落的花瓣在空中滑划出绮丽的弧线，整捧花都被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连带着放在花束中间作为礼物的香水小样。
情侣二人各自离去，而陈溅声挪到垃圾桶前，捡起了那捧花。
里面大部分玫瑰都是完好无损的，他一只只挑出来，也看到了那一瓶香水。
黑色的包装外盒是陈溅声这辈子见过最高级的东西，烫金的logo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情不自禁地打开这个盒子，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也随着打开的盒子袭向他。
太香了，陈溅声形容不出来这个好闻的味道，以至于他把玫瑰都卖掉之后，捏着这个香水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
卖掉吗？
他可以赚多一点钱，也许就是自己半个月的伙食。
可是……
月光下，他忍不住再一次打开盒子闻了一下这个味道。
太美好了，只是一点点就让陈溅声仿佛回到童年母亲还在的时候。
她在夕阳下摸着陈溅声的头，温柔的喃语环绕在耳边，身上那种特有的香气也包裹着陈溅声，就像这瓶香水一样甜美。
陈溅声留下了这瓶香水，带着它来到了这个逼仄破陋的屋子。
此时的陈溅声旋开盖子，轻轻喷了一点在身上，甜香味瞬间席卷了他的鼻腔。
他不敢用太多，这瓶香水已经只有一半了，他没有钱再去买第二瓶，只能省着点用。
有了香水味，一切都完美了。
陈溅声怔怔地看着镜子里风情万种的自己，露出了似笑似哭的表情。
他伸出手摸上镜子，嘴里念叨：“妈妈……”
“你过得怎么样？”
“他们又来找我还债了，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现在没有钱吃饭了……”
“我又找了一份工作，求老板给我提前付了一点工资，不然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妈妈，我好想你，你带我走吧。”
他对着镜子微笑，镜子里的女人也露出了笑容，眼里的泪光可以在昏暗的灯光下忽略不计，就像一个母亲在看自己孩子一样温柔慈爱。
陈溅声的母亲是一个妓女。
她被人骗到这座城市，被迫出卖自己的身体。被抓了又被放出来，认识了陈溅声的父亲。
陈溅声的母亲也不是自愿跟他父亲的，也是被迫，因为她没钱没有身份证，就像失了根的落叶，迟早在这座城市腐烂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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