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和陈婉清谈了新的条件。
她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陈婉清。
“你不希望凌晨两点门口响起救护车铃声,第二天周围邻居都知道你女儿精神病发作了吧。”
余笙不想承认这个现实,她身上也流着陈婉清的血,她们是旗鼓相当的母女。陈婉清随意拿捏她的同时,她也知道陈婉清最怕什么。
她搬出去一个人住,同时会配合陈婉清应付陈家和王家。两个人的关系在外人眼里依旧漂亮完美,但有心人走近会发现这层玻璃纸一碰就碎。
余笙在租房这件事上遇见了巨大“困难”,体验害怕又新奇。她没吃过苦,不想过分委屈自己,她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人连卫生间都要出门去上公用的。但她也不没法承担过高的月租金,这笔钱她以后是要还的。
在租房网站上鼓捣半天,余笙终于联系好一个房东去看房。
但到了看房那天一踏进门,她发现她似乎弄错了。
客厅角落的墙皮已经有脱落的迹象,家具陈旧但干干净净,茶几上还放着烧水壶,显然是有人居住。
“要出租的就是这间卧室,这间之前是个书房,现在改的卧室,家具都是新的。这一面背街,不会太吵...”自称张姨的房东给她介绍。
“请问只是这一间卧室出租吗?”
“对的。”张姨看余笙皱眉,语气带上一丝紧张,连忙说,“另外一间卧室是我和我女儿在住,我白天要出去工作,我女儿在家的时候很安静,不会吵到你。”
“不好意思,我看广告的时候可能没注意,我不太想和人合租。”
上一段合租经历给她的教训。她还是适合一个人住。
看她转身要走,张姨拦下她,一狠心说:“你愿意租的话,我再给你降两百。你再考虑一下行吗?我女儿真的很乖,不会乱闹腾...”
来看过房的人不少,但一听合租的还有个小孩,都望而却步。底层打工族最怕深夜短暂的休息时刻,屋子里也鸡飞狗跳。
余笙的第一反应是200块换算成英镑有多少,二十?
在伦敦连一顿外卖钱都不够。
“安安有白血病,吃饭看病都要钱。不然我也不会把书房改卧室租出去。”张姨恳求着,冲里屋叫道,“安安,出来叫人。”
一个小女孩打开门,圆脸上画满胆怯,短短的黑发长度不到一寸。
“姐姐。”
余笙的手指动了动,她转头说:“我也有心理疾病,你们能接受吗?”
*
余笙一次性向张姨付清了半年的房租。
她住进浆水口37号的第七天,照例在床上躺到了中午十二点,除了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做。
肚子饿到咕咕叫,她一翻身,准备点个外卖。
解锁屏幕的一瞬间,她看到有一条来自黑色头像的消息。
余笙很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但对方只发了那一条消息,她想看不见都不行。明晃晃的两个字。
【吃药】
余笙点了两份外卖,然后把手机丢到一旁,继续盯着这个天花板。
过一会儿,小安来敲她的门:“姐姐,你外卖到了。”
余笙跳下床,去客厅吃饭,小安帮她拿了双筷子。吃完饭,她回到房间接着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直到太阳落山。
夕阳透过窗在墙壁印出一道光栅,一点一点往下爬,余笙仿佛又回到伦敦,她躺在舒适的沙发上,缓慢进入黑夜。
晚上十点,门被敲响。余笙有种错觉下一秒周衍的声音就会透过门板:“余笙起来吃饭。”
“小余,安安说你还没吃晚饭。我今天盒饭还有剩,你要吃吗?”张姨白天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早晚还会去地铁口摆摊。
“我马上来。”
余笙嚼完盒饭,在客厅里接了杯热水,数着分药盒里的药,还剩十格。她要尽快去医院开新的药。
“姐姐,你怎么也吃这么多药?比我吃的还多。”小安好奇地看着余笙手里五彩斑斓的糖丸。
张姨拍了下她的闹到:“安安,怎么说话的!”
“因为姐姐也生病了啊。”余笙耸肩笑了笑,“所以要吃很多药。”
回到卧室,余笙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屏幕上又是一条新消息。
【记得吃药】
余笙的情绪沉下去,她解锁手机,把屏幕朝上放在枕头边。
她不知道周衍想干什么。但她不会回复。
望着天花板,困意逐渐袭来。半梦半醒间,余笙翻了个身,手指无力地搭在屏幕上。
*
周衍接到电话的时候在宋成致的家里,他过去半个月基本都泡在酒精里。
电话那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他没说话。
软软的哭腔传进他耳道。不一会儿,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短促的哭声又没了。
周衍握紧手机。电话不是她主动打,但她肯定看到他的消息。
宋成致打开家门,看到周衍坐在地板上,满地都是空酒瓶:“哥,你疯了吗?”他就回国两周,怎么家里的酒柜全空了。
周衍在宋成致说话之前,已经按断了语音电话。
他抬头瞥了宋成致一眼,眼底全是红血丝,准备去拿最后一瓶威士忌。
宋成致先一步抢过酒瓶,劝道:“别喝了,再喝胃出血进医院了。”
周衍懒得理他,继续去够瓶身。
“周衍!别当傻逼了成吗?人都不要你了,喝酒有什么用?”宋成致看不下去,高声说,“非得一颗树上吊死?你回上京回纽约要什么女的没有?”
周衍气笑了。他拿过茶几上的烟盒,余笙走的那天买的。十四天里他划了无数根火柴,一根都没抽,每一次黄白色的火焰燃起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她的脸。
她搂着他的脖子,一定要他保证再也不抽烟。她早就计划好了,她走了也要把他困在这。
这是周衍更痛恨自己的地方。她推他进深渊,他还是想履行诺言。
浓重的倦意袭来,周衍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揉着太阳穴往门口走。
宋成致冲他大喊:“你又去哪儿?”
“回家。”周衍顿了顿,拉开门。
“你他妈在伦敦哪儿有家?”
“回上京。”
她说的,他们都要往前走。
*
周衍回到熟悉的公寓。屋里的香薰味已经散去,木制香薰早干透了,她走以后他也没心思更换。
他扫视过客厅的一切,那张银色的卡片还悄无声息摆在桌上,反射着光,像在嘲笑他。
径直走进客卧,开始收拾东西。叠好衣服,扔进行李箱,他一共也没几件衣服。
眼角余光瞥见床头,周衍瞳孔一缩,那只兔子反而瞪圆了眼睛,不知道在那儿躺了多久。
她的阿贝贝都不想要了,怎么可能想要他。
周衍扯下嘴角,停顿很久,还是走过去捡起那只兔子,塞进箱子。
万向轮摩擦过地板,停留在书房前。
书房是他的禁地。他沉默很久,还是拧开门。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周衍不懂,余笙怎么能在这么小的房间里呆一天。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本她常呆在身边的记事本也躺在那儿。
周衍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按时吃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保持好心情。
...
下雨
NYC
...
她在上面记了一些医生嘱咐,她的用药,还有她不喜欢的事。
翻到最后几页,记事本掉在地上,纸张哗啦啦地合起来,像她的人生被快速翻阅。
周衍慢慢地跪下去,双手撑在光滑的木地板上,保持这个动作很久。
房间里不冷,但他觉得快要冻僵了,伸出手拨开那几页薄薄的纸。
满页写的都是“周”字。
*
余笙从家里搬出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是个物欲很低的人,只不过以前被伦敦的繁华淹没了。她还是有地方发呆,风景不再是泰晤士河,而是浆水口拥挤的胡同,清晨有大爷拎着八哥遛弯。她同样挑食,外卖只点那几家,米其林一星变成了张姨的盒饭。那个黑色头像每天早晚会准时提醒她吃药,就像她设置的闹钟一样准时。
她有新的阿贝贝,还多了两个朋友,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小安和方菡。
小安只有十二岁,因为化疗被迫休学。两个人会在余笙有精神的下午挤在客厅玩游戏,分享小小的switch手柄,然后在张姨快回来之前快速收拾“罪证”,装作什么都发生。
方菡经常邀请她一起出门吃饭逛街,也邀请过她去派对,但余笙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拒绝了。方菡不在意这个,从此两个人还是照常约出来。
而方菡正好和余笙相反,拥有澎湃的物欲,热衷于穿梭在各个奢侈品柜台之间,恨不得每个款式和颜色都来一个。她会跟余笙吐槽某件单品的缺点,语气和当初余笙室友用电话跟另外一个mean girl吐槽时一模一样。
余笙再回想,当初她在伦敦和陈盼夏的关系大概也有百分之七十称得上是友谊,她当时不觉得而已。
看起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本书的灵感来源一首广告曲《New Soul》
最初想写一本典型的破镜重圆,一想到几年的空窗期太长了,余笙也许撑不到那么久,或者不想她撑那么久。所以后面决定把这个时间缩短。
她会成长,哪怕周衍没有去找她,她也能过好生活。
她是个不完美的新生灵魂,学会付出和收获,体验快乐和恐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