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那个人

“你们同性恋对感情真是毫无忠诚度可言。女人比你们忠诚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像你这种人,大概会一辈子追寻有钱有权的老男人吧?你找那个姓董的老东西,是因为那时候的金垠即将成为穷光蛋?你根本没想到他还能翻身吧?”

“专门掰弯直男以显摆的诈骗犯,这感觉令人恶心透了!”

这个看不清面孔的魔鬼劈头盖脸朝舒臾扔了一堆话后,又朝他吐了几口唾沫。

舒臾茫然抬头,现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对方撑在墙上,被雨水打湿的面庞模糊得像一座空白的虚像,唯有那震破耳廓的声音宛如冰雹,毫不怜惜地砸在他身上。

而后,那人大声道:“恶心的垃圾,做作的同性恋。我猜金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同你交往过。”

砸在舒臾身上的声音好似利箭刺中心扉,那种痛楚是无以形容的,他下意识捂住胸口:“不,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和董老师……我没有……是有人设计我……”

“你到底是谁?你若是金垠,你就该知道,我是无辜的!”

大声朝那人喊出这句话后,他却被对方抓住了衣领:“不,你不无辜,你一开始故意用女装掰弯了金垠,现在,你又勾引了那个老男人!”

这人不是金垠,那他是谁?他为何一直帮金垠声讨他?

舒臾很困惑。身上的疼痛如此清晰,但那刻他还是失魂般地抓住那人的袖子:“我没有出轨!我是被冤枉的!”

但那张面孔空白的脸却根本不听他的辩解,那人直接一脚朝他踹来。

“不,你就是出轨了,你让他在全校师生面前丢尽面子!大家都知道他是你男朋友,他被你掰弯了,可你在他家里出事后就甩了他,去找了那个只会玩弄学生的老男人!”

“我没有!”

他大声辩驳着。随后,那张看不清的脸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扭曲的冰冷的唇角。

那魔鬼用那种令他觳觫的声音说:“你有。舒臾,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就是那种随时为了利益而攀高枝的人。你接受他的追求,不过是因为金垠的存在能让你格格不入的学生生涯变得合群。”

“而且,你享受被人追求的虚荣。你从头到尾都不在意他。”

“不过,你太小看他了。在某段时间内,他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但不爱了也很容易。甚至,他还可以很轻松地毁掉你。”

“等着吧,他迟早会报复回来的。”

那声音冲击着舒臾的耳膜,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那上面仿佛有无数双蠕动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那是学校的师生们,他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就好像他真地引诱了那位法学院的董老师,他是道德败坏的蛆虫。

忽然,四周开始摇晃起来,那些“眼睛”在他面前碎裂了,整栋楼都开始摇摇欲坠,似乎是发生地震了。

他下意识往门口跑,快要到门口时,那面孔空白的人忽然拦在他面前,一把将他往房内一推,用力关上门。

“去死吧,恶心的同性恋!”

坍塌的大楼瞬间将他掩埋……

“……!”

舒臾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抚着额头,急促呼吸。他感到心跳快得骇人,胸口剧烈疼痛,宛如真地被倒塌的钢筋水泥掩埋了。

噩梦……又一个关于五年前的噩梦……多少回了……

梦中那张没有面孔的人似乎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他比舒臾记忆中真实的金垠要暴戾和凶神恶煞很多,仿佛时刻要对他拳打脚踢。

五年了,那些事早已淡出他的生活,但他偶尔总在不经意梦到那些。

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正是川端康成发现海棠花未眠的时间。舒臾起身倒了杯开水,又去阳台看了看,那盆买回不久的海棠花早谢了。

实在睡不着,他打开手机,准备寻找他小时候听过的那些音乐电台节目,它们总是能很好地为他助眠,但app上似乎找不到这类。

他在手机上随便滑了两下,洛城地方台的频道里正播放一个谈话节目,采访一个近两年炙手可热的商业新秀,海归富二代。

扫了眼屏幕,他几乎要像扔炸弹一样把手机扔出去。那采访对象居然是他的前男友金垠,便是梦里那个魔鬼提到的人。

中德混血的金垠,他三年前从国外归来,接手了一家深陷经济债务中的大公司,很快就重新整合改组,又设立子公司,发展其他行业,在极短的时间内扭亏为盈,年初更是顺利上市。

年二十四岁的他,因此成了洛城财经频道津津乐道的天才。

此刻,坐在演播室的金垠,他穿着一身纯黑长大衣,戴着金丝眼镜,一头漆黑的发丝后捋,眉眼狭长,唇鼻薄削而高挺,面孔年轻而立体,褪去了多年前的张扬顽劣,远多了些经岁月沉淀的波澜不惊,俨然一个斯文贵气又深沉的精英。

这是舒臾很不熟悉的他。

看着屏幕,他几乎没法将眼前一尘不染的精英男人同他记忆中那个留着金发,戴着单边耳链,笑得轻狂又恣意的少年联想到一起。

“金先生,你如此年轻有为,冒昧问一下,能问问你的感情生活吗?”

年轻的女支持人眨了眨眼睛,有点小心翼翼。

方才梦里的那魔鬼说金垠迟早会报复回来的,理智上舒臾应该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前男友视而不见,直接滑过,毕竟分手时虽没到梦里那种地步,但确实吵得很激烈,虽然当时真正被揍骨折的人是金垠而非他。

当时的现场很是鸡飞狗跳,那人留下的话至今令他难以忘怀。

“我真是后悔遇见你,更后悔与你交往,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诈骗犯!别再见面了,再见面我嫌恶心!”

此刻,时过境迁,看着视频里昔日不欢而散的前男友,在听到主持人询问他的感情问题时,舒臾的手指却停止了在屏幕上滑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上面。

“你是在问我最近的感情传闻?”

镜头里的金垠眯起犀利的眼睛,淡淡道:“坊间传闻我是双性恋,甚至是同性恋,理由是我大学交往过男生。”

他顿了顿:“但那只是年幼无知。你知道的,当年很流行这种风气,两个男生黏在一起拍拍照片,牵牵手,演演过家家的感情戏,被大家当作同性恋,似乎是很时髦的事。”

“不懂事的时候就会玩玩这种游戏。不过,只有那一次。”

“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只喜欢女生?”

女主持人问。

“目前是。”

金垠双手交握,很肯定地说。

“那、介意聊聊你传闻中的女朋友吗?”

女主持看起来有点兴奋,是那种惯常的预备挖到八卦的翘盼表情。

“不介意。我目前的女朋友是一位艺人,她是我见过的最活泼甜美的女孩,很可爱。”

金垠唇角往上翘了翘,不假思索地说,声音比先前略微轻快一些。

舒臾悄无声息地关掉网页,五年了,外面的世界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除了偶尔做做噩梦,他大多数时候并不会想起大学的那件事,时移世易,他也早往前走了。

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舒臾蹙眉,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的,只能是诈骗了。摁掉了,但还来不及拉黑,对方便锲而不舍地再度打过来了。

“喂,舒臾吗?你父亲病逝了,后天在城郊的山月山庄举行葬礼。”

声音似乎是他父亲的一个朋友。

舒臾的父亲与母亲很早就离婚了,他一直和母亲生活,直到他快成年才知道父亲还活在世上,而且是个有钱人。

但他们来往并不多,偶尔的几次来往都被父亲现在的妻子阻挠了。

尽管如此,名为父亲的人忽然去世,他还是感到短暂的空茫。或许,这是“父亲”这个词天然对男生有某种意义一样。

“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是忽然脑梗。对了,因为太匆忙,姜先生似乎没有留下遗嘱,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理论上你是享有部分继承权的。”

“你妹妹姜聆,她也希望能尽快跟你厘清这些。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姜聆的男朋友是上市公司的大佬,他很擅长处理这些。有他帮忙的话,我想你胜算的地方可能不会太多。”

舒臾隐约记起来了,这个助理似乎是他当年去找父亲时对他态度比较友好的那位,她现在似乎是在明示他,要拿到他应得的那部分财产。

亡人刚去,后人谈论的却只有财产……

他谢了她,又回了她一句“后天再说吧”便挂了电话。

异母妹妹姜聆比舒臾小五岁,他只见过她几次,只记得她很喜欢唱歌跳舞,不久前似乎在娱乐圈遇到了贵人,在一档选秀节目中出道了,现在是一个女团的成员。

女艺人……

他忽然想到了先前看过的那个采访,金垠说,他的现女友也是位女艺人。

看来,商娱一体,富二代公子哥儿搭配女明星是很常见的事,他们都是不同意义上的金光闪闪。

舒臾躺回床上,暂时没心情去管那些富贵人家的事,因为他最近遇到了一堆麻烦。

他现在就职于一家艺术工作室,南坞工作室,这是几年前他和朋友孙树合开的。

但一周前,对方居然卷款跑路了,虽然已经报警,但警察也一直没找到他。公司员工虽然就几个人,但这都是他们几年的血汗钱,现在公司账上已经没有任何资金了。

这段时间烦心事太多,那几个人都声称发不出工作就无限期罢工,他只好暂停了工作室的业务,跑了好几个城市去找孙树,昨天才从对方的亲戚那得知,他居然已经出国了。

而且,据说他早就移民了。

连翻打击下来,舒臾有些颓唐,偏偏又在电视上看到春风得意的前男友……他压下了心底的烦躁,想起方才电话里那助理的话。

生父是洛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家大业大,虽然他已经有了家庭,但血缘上舒臾的确是他的儿子,如果对方没有留遗嘱的话,按照法律规定,舒臾确实能继承他的一部分财产。

他隐隐为自己有这个想法而感到不安。生父尸身未寒,他却已经考量起了钱财的事,这不能不说是过于现实,但他实在太需要帮工作室渡过难关了。

于是,第三日,他如期抵达了父亲的葬礼。

但他没想到,他竟会在葬礼上遇见金垠。

而那人,居然就是他异母妹妹姜聆的男朋友!

当时,那男人从长长的走廊上走过来,皮鞋声“哒哒”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长大衣下的身形倨傲又疏离,瘦晰的手指掸落了烟灰,轻描淡写地睨了他一眼:“舒臾?”

“如果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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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刀锋凛冽
连载中林立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