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吞噬的水母异种的一切，正在她体内汹涌地集结，宛如自成一脉的体内宇宙，无数颗星辰生长又散裂，或许那是水母卵外形的智械型结晶。
被她破坏、或者说被她吸纳。
杜渐微的意识处在系统的空白里，等待着。
她之所以不惜丢掉三个异能也要对水母异种动手，还有一层原因。
智械型异种，消除它的手段复杂，它的破坏手段却可以蔓延到整个联邦网络。而系统给她的主线进度奖励【囫囵枣】中，直观地展现了梁英红和水母异种的交流情况。时局混乱，联邦又有着网络设备完全沦陷的极大危机。杀掉水母异种获取末世真相，比变年轻变强壮这些短暂的东西重要得多。
同样，异能破碎，意味着她当初用来做交易的那些碎片记忆将再次向她袭来。
【提示：您，杀死了异种·智械型】
【提示：囫囵枣，融合程度100%】
【宿主异能[小红帽][小白脸][小心眼]已被抹削，相关协议已经解锁，是否查看破裂记忆？该片段将联通周围污染因子大于0.25比之上的场景。】
杜渐微沉思了片刻，选择了查看。
这是她自获得异能后第一次回溯她自愿割席的记忆，新鲜得连当事人都被递上了邀请函。但她不得不这么做，连番多次出现的“种母”“种子”，以及被她想起来的“梁思思”，都在提醒她，她丢下的记忆里，或许就藏着末世的真相之一。
至于什么联通场景，杜渐微猜想她的记忆会像联邦光屏同播的表彰会一样，直播给在场的队友看。但现在也不是顾忌这个的时候，连年龄都知道了，她只用等待稍后的决裂就好。
【记忆，回溯中——】
胸腔一阵剧痛，杜渐微趴伏在地，短暂穿回到数十年前的自己身上。她的记忆以这样的方式被割开茧子，伴随血淋淋的脏器剧痛，粗-暴原始地鼓动而出：
一把尖锐的剪刀，正戳刺在她的心口。一个女孩子死死握住那把剪刀，企图延缓刺下的趋势，“爸！你清醒点！”
杜渐微口鼻都是血，后脑勺连同脖颈肩颈也是一片腥润。她躺在地上，看见把自己压制在地上的男人。
一个不算健壮的中年男人，双目发青，血盆大口，嘶吼着：“啊啊啊啊啊！”
杜渐微想起了他，杜事成，她血缘上的父亲。
她眼珠向下转，自己的身躯果然是少女时期，瘦弱无力，只是眼下沾染了泥土与血迹。
刺向她心口的那把剪刀正是后来她得到的【金童玉女窗花剪】，不过此刻它还只是一把普通的窗花剪，用来经营剪纸买卖。
杜渐微嗬嗬吸着气，艰难冲旁边歪了下头，与女孩子对上眼神，“梁思思。”
梁思思诧异地看着她，“你？！”
杜渐微勾了下唇角，自己也握住了剪刀柄，“好久不见啊。”
“你说什么胡话呢！还不快逃！”
梁思思大叫一声，和杜渐微二人合力，将杜事成掀翻在地。
杜渐微连忙补刀，在杜事成彻底丧尸化的前一刻结束了他的生命。她力气耗尽，在原地撑着膝盖喘粗气。
这一年她打算逃出梁家村时，正逢这片土地污染化，成为末世光临落脚的起始点之一。梁氏村地处荒郊野岭，人烟本就稀少，因此污染因子把人转变为最低级异种丧尸时，许多人毫无意识，只以为是村里的饮水或者别的什么出了问题，给人沾上了疯病。
梁思思跪坐在地，也是惊惧交加。她腿软得厉害，靠杜渐微拉了好几把才站稳。
看杜渐微拿布条简单包扎了下心口就打算离开命案地，格外惊讶：“你、你不管爸了？”
杜渐微很清楚知道这里的场景并不是百分百还原了她记忆里的模样，人和事务带了点被副本污染的诡谲之感。哪怕是活生生一个人没了呼吸，梁思思都好像是面上蒙了一层纸糊的“担忧害怕”，十分形式主义。
她了无所谓地抓起地上的简陋行李包，甩在肩上，“走呗梁小妹，这老头死透了。”
梁思思跺了跺脚，“谁是你妹妹！”
杜渐微是杜事成的亲女儿，但和梁小妹却不是血缘亲人。杜事成是梁氏村少有的外来人，在城里混了几年没混出什么名堂，凭借年轻时的嘴皮子和眼力跟学了梁老太这一脉的手艺，带着年幼的杜渐微娶了死了丈夫的梁英红，一个新而旧的重组家庭。
梁英红有两个孩子，被杜渐微开玩笑唤作小哥和小妹。梁小哥梁思成生下来脑子有点问题，外形也有缺陷，待遇却是家里三个中最好的，会被梁英红带着串门上街，找收他这种特殊孩子的学校。
梁小妹梁思思身子脑子都没问题，就是和继姐杜渐微呛上了。
杜渐微是亲妈死了都没掉过眼泪的人，村里的人都传她脑子比梁思成还不正常。梁思思却就爱放学跟她这影子都难找的继姐玩。
两人差了六七岁的年龄差，杜渐微烦她得很，“你别跟着我了，我要走了。”
梁思思：“你要跟我妈一样，去城里打工？”
梁老太没得早，城市化发展让周遭县城村落凋零迅速，杜事成一事无成，成日喝酒抽烟，动辄打骂妻女。梁英红在城里务工养活家中数人。
杜渐微啧了声，“你别问，明天我就要离开梁家村。你回家后跟爸说我留在学校写完作业再回去。”
“不行的！你要是一直不回去，爸会打我的！”
杜渐微找理由蒙混过去，梁思思心中害怕，还是偷偷告诉了杜事成继姐要离家出走的消息。小孩子年纪小，听不懂最近传来传去的风声，什么“村里的水毒死人了”“荒山上好多人爬山烧香拜坟回来都疯疯癫癫、像变了个人似的”，梁思思听不懂，她只知道一直对身边一切都很抵触的继姐可能要永远离开了。
在被发现的这一刻，杜事成污染化完全，两个小女孩用尽全力活了下来。
杜事成气息渐弱，杜渐微听见冰冷的疑似系统般的机械音：
【种子已就位，该区域副本正在孕育。】
【副本核心正在生成，异种头目正在挑选中……该场景需要扩建，扩建。】
杜渐微适应记忆里的脆弱身躯，接收脑子里不断重新塞回来的记忆碎片，往印象里的大路走。
大路两侧有还算干净的水塘，杜渐微留意到水塘的边侧有什么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亮光，她眯眼去看，识别出那是水母卵外形的结晶颗粒——原来在末世初期，智械型异种已经有初级体了。
她挑了一个小的干净水坑，一边洗脸一边感叹：“真荒谬，最初的副本居然挑的都是这旮沓地。丧尸完了过后就选有脑子的变成异种套人设了，人还怎么打，只有开超能力呗！”
梁思思阴恻恻地盯着她，“如果能成真的话，你希望能获得什么能力？”
四十三岁的杜渐微神情闲适、动作悠闲，一捧一捧舀起清水泼洒，洗净自己半身的血迹。
她说：“我想有很好的眼力，谁都愿意和我说上话，我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我想要即使是老了以后，身体依旧强壮有力，起码能把捅我的刀子反插在对方心口。”
“我想要可以变换身份，不管怎么样都有人和我是站在一个立场的。”
“……”
“我想要一个杀手锏，哪怕是在最危险的时候，都能反扑对方一口、获得一线生机。”
梁思思冷哼了一声：“你想要的未免也太多了，你就没想过用什么来换？”
杜渐微知道这一刻和自己对话的人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而是末日初级成型的副本意识在与她对话，其中更是藏着系统这样的存在。
于是她说：“新世界形成在于人的集结，世界的文化传承在于人的记忆、在于被承认的历史典故、神话传说。要说一个普通人能贡献给一个新世界的，不外乎就体力上的劳动服务和脑子里积攒的记忆了吧。”
冰冷的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那我要你的记忆。我会把世界的根本，藏在你自愿销毁的记忆里。】
她没有说话。
-
画面骤转！
一阵天旋地转，杜渐微置身于一间白炽灯明亮的房间，她想起来这时的她早已丢掉逃离梁家村的记忆，在城里打工攒钱。
城市有零星几个副本正在壮大，不外乎闹鬼的医院、作妖的公司、走进去就出不去的游乐场迷宫。一类的事儿都像都市怪谈，人们大多一笑而过。
顾客从杜渐微手中接过一杯现做的奶茶，咕噜噜满足喝下珍珠，和身边人交谈着走远：“你知道官方把这些怪谈看的很重吧？什么物资永远不会断的便利店、食品加工厂里夜半开始上班的人偶……笑死人啦，呸呸，这奶茶的珍珠怎么怪怪的。”
杜渐微扶正鸭舌帽，知道怪谈终将扩大无数倍，直到拥有几十年后的官方名称，副本。
那道声音时隔数年再次在脑海响起：
【……那我要你的记忆，我会交换给你能力。】
她没有说话，知道这道声音下一次响起时，她会流着眼泪答应。
画面再次跳转。
啊啊啊忘记存稿发了 我努写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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