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金蟾啮锁

叶容钰抑制住打颤的身体,跟在齐王身后上了马车。

她紧靠车壁,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身份更加悬殊,恐惧也就越大。

齐王悠悠开口,“前几日我去了你的宅子,只有你妹妹在。”

“什么?”

齐王看着叶容钰眼里惊惧,哂笑一下,抬手刮了下她的脸。

“本宫可不是弱男,还不至于对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下手。”

“谢殿下仁厚。”

“她说好久没见到阿姐了,她很担心,想必你也是。”

齐王听说叶容钰私调轻货被抓时,是万般不信。

后来他看了刑部调查卷宗还打听了些消息,那些货物竟被她与那位县令父亲拿去抵了税银。

齐王对叶容钰的兴趣越来越浓,甚至开始发觉她身上其他可图之处。事情真相被他暂且按下,案件也就暂未定性。

车停至叶容钰的宅院门前,她看着齐王,一时摸索不出他在想什么。

“怎么?你自己的家竟也不认得了?”

叶容钰忙跑了进去,叶父正在院中闲坐着,姨娘、弟弟妹妹,一大家人都在。

“爹?你们......”

“容钰。”

“臣,参见齐王殿下。”

叶容钰扶着父亲打量上下,“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没有,承蒙齐王殿下关照,如今刑部虽尚未定案,却将我放出来回家中休养。”

叶容钰呆滞住,看向了齐王。那人面露得意,笑里不乏玩味。

叶父命姨娘去备茶点,却被齐王叫住。

“叶明府不必客气,我今日就是带她来看看你们,你们都安好,她也能放心。”

“殿下恩情,臣无以为报啊。”

“无妨。”

齐王抬手落在叶容钰的后颈上,叶容钰浑身一颤,身体受不住紧绷起来。

“我很钟意你的女儿,等来日我做太子,想纳她为侧妃。”

“殿下?”叶容钰想反驳想质疑,却说不得。

叶父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家女儿被齐王看上。

“小女乡野长大、性情顽劣,承蒙殿下不嫌弃。”叶父转身又对叶容钰说道,“齐王殿下对我们家有恩,你要好好侍奉殿下,听殿下的话。”

“小野猫,听到没,你父亲发话了。”

叶容钰喉间一滚,“是。”

“那你也看到了,你的家人一切都好,我们回去吧。”

说罢齐王将叶容钰搂在怀中,叶家上下送着他们出门上了马车。

“本宫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当如何谢?”

车行至坊门,齐王掀开车帘,向随从喊道,“本王等不及了,先回王府。”

叶容钰沉默不语,合上眼。齐王又如凶兽将她禁锢在双臂中,双唇挑拨着她脸上脖子上的皮肉。

车行至王府内,叶容钰已是衣衫凌乱。内侍识趣退下后,叶容钰跳下了车,还不及站稳就被齐王扛起扔在寝房的软毯上。

“殿下。”

“你能不能放过我?”

齐王挑起叶容钰的下巴,拇指紧扣在面颊。

“你说什么?”

“殿下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碰我了。”

“什么?”

齐王笑声肆意,嘲弄玩味、还有些难以相信。

“叶容钰,你听没听见你在说什么。”

“殿下,你有那么多美人,就不能放了我?”

齐王手上一使力,将她颌骨捏得生疼。

“你就如此厌烦本宫?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人了,是谁?我听说有大学士想娶你,一直在献殷勤。”

“不,没有。”

齐王冷笑一声,“没有最好,有也无妨,本宫喜欢的人定是别人也喜欢。”说着他欺身而上,落下一吻,叶容钰将脸别开时他怒不可遏。

“叶容钰,你别不知好歹。”

“殿下。”叶容钰将自己当做烂泥,不加反抗,只冷冷说道,“你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向我家伸以援手。”

“果然聪明,你真是每次都让我出乎意料。”

“所以殿下想如何?”

“开府库若是本宫的意思,这样西南一带的官员也不会再有怨言,你和你父亲一切罪责也就免了。也算一举两得。”

叶容钰气笑了,“殿下曾将平、范二镇商税据为己有,现在竟想博一个关心疾苦的好名声了。”

叶容钰本以为齐王会一怒之下拳脚相加,却不料他停下手。

“叶容钰,我大可告诉你,那一百六十万贯本是要暗中拨给李潇为首的宗室,结果被皇后一搅和,你猜他们会恨谁?于我自己不过是藏个一二十万修个马庄罢了,你真当我父皇会恼我?那其余的钱可是入了他的琼林库的。”

“你说什么?”

叶容钰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朝廷正是收拢四方权力的时候,借你们的手削减皇室宗亲,削减扬州节度,何乐不为?”。

他可以居高临下,以压迫的方式看着她,玩弄着她的心志。

“所以,男人下棋的时候,女人不要插手,你可长记性了?”

叶容钰失神了,她感到巨大的挫败。

“以后你好好侍奉我,给我生个皇子,你沉得住气也算聪明,生的儿子不会差,兴许我一高兴让你做个贵妃,整个后宫都让你来掌管,如何?”

“我若是不想呢?”

齐王掐住叶容钰的脖子,“叶容钰,你再装一次不屑试试?”

“你难道忘了之前是怎么侍奉我的?你在我身下不也情迷意乱、神魂颠倒。”

“你别说了!”

叶容钰心神溃败,她看着齐王扯下了腰上革带,一副驯人之姿。最终合上眼,任人肆意。仿佛在这人身下,她的前程、情爱顷刻之间便会化为尘末。

身不得从心,就像双臂强缚铁锁,不断将她撕扯。越正视本心,撕扯便越用力,直到身心俱裂,肝胆俱碎。

叶容钰被齐王囚在府上几日,直到官复原职,返回宫中。

但她却比刚从神策狱出来时还要消沉。

叶容钰跪在承香殿内,面色如土,入这是宫以来皇后第一回斥责她。

“那个任秋兰,你不是说她与你情同姐妹?你已为后宫女官之首,竟这点看人的眼力都没有,枉费本宫心思。”

叶容钰叩首在地,恨不能将头藏在衣领。

“是臣失职。”

郭皇后拖着裙摆在叶容钰身前来回踱步,她这些日子总想办法周旋,着急上火脸上都起了火疖子。

“你是失职,这么丁点的尾巴你都擦不干净,还白白让齐王捡了个便宜,这件事上,你但凡有韩千斗一半的善后本事,都不至于捅出这么大个篓子。如今长安城到处都在传准太子勤政爱民,你叫我该怎么说你好。”

“殿下,臣......”

叶容钰已经语塞,她心力被践踏至残破,一时间脑袋空空,竟想不出如何补这么大个窟窿。她只得长跪在皇后脚下,祈求原谅。

“殿下。”李茂珍起身请道,“叶尚仪她毕竟年轻,另外这峆州监察使又是如何发现如何上奏的,又是怎么和任秋兰里应外合的,还有齐王一系到底在这件事里做了什么样的局,这恐怕更为重要,至于叶尚仪,不过是其中一环,被人给利用了。”

郭皇后吐一口浊气,熄了心火。

“殿下,齐王说,当年平范二镇的税银中一百六十万贯本是要拨给李潇为首的宗室,但圣上本就舍不下那钱,刚好又......又被我们插了一手。”叶容钰回禀道。

“李潇?”

郭皇后回到凤榻上坐下,心中反复琢磨着李潇这个人。

“你们说,既然圣上在防他,我们也在防他,那他日后会帮谁?”

“睿王?”叶容钰看向皇后答道。

“赵贤妃还有睿王最近都在干什么?”

“这......”叶容钰有些惭愧,她被留用为女史时,对宫人丧失了制约力,各方眼线也松懈下来,“臣近来去打探一下。”

“你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岂不是误事。”

“臣知罪,臣以后定是不会再做此等不堪之事。”

“罢了,日后小心便是。”

叶容钰告退后如释重负。

她官复原职,来道贺的人竟比刚提为尚仪时来的人还多,去史馆收拾东西的那么一会功夫,就有不少人专门在路上等她似的,陆陆续续来了十几波。

但叶容钰根本记不清人,她还急着去御前谢恩侍奉,直到申时,叶容钰带着御前当值的女官回到西院,给这个亲信班子开了个小会,给大家定了定心神。

第二日一早,尚仪局终于又开了次晨会。

重回到这个位置,时间虽算不得久,却恍如隔世,心境完全不同了。

叶容钰坐定在正堂主位上,先是端起茶盏拨过茶沫。她余光瞥过堂内一众女官,却已懒得再揣度她人心绪。

“本官的事,刑部已经查明,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既然官复原职,那我依旧统领六尚,侍奉御前,为众女官之首。尚仪局也依然为六尚之首。近来大家因受我牵连,免不了泄气。”

“先前大家不与我为难,我都铭记在心里,往后自不会亏待任何人。但尚仪局各司身上担子重,大家往后还需谨慎行事,万不可重蹈我的覆辙。”

散晨会后,女官们各向叶容钰嘘寒问暖一番,最后叶容钰独将任秋兰留在了堂内。

任秋兰站在叶容钰眼前,安静自若。

“秋兰,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属下没有什么想说的。”

“罢了。”叶容钰起身,往次间茶室走,“过来坐吧。”

“秋兰,既然你没有想说的,那就由我来问你。”

“是。”

“你为什么会想告发我?”

“私吞库银本就是错。”

“是。我是错了,可我们同年入宫,同住过一间陋室,情同姐妹,后来我得以升任,第一件事就是请胡尚宫把你调来。你为什么就不能一直站在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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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从青云路上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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