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叠加自我

我在镜子上写下那句话的时候,天还没亮。

“如果你看见这行字,请把咖啡杯放在左手边。”

写完后,我静静地站了几秒,试图在心里冻结住这一刻。那是一支最普通的白板笔,我曾经在研讨会讲台后顺手塞进背包,原本打算用来记笔记,结果一次也没用上。

我小心地把笔放回洗漱台下的抽屉,盖紧笔帽。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镜子里那句话一眼。它像一条被偷偷掘出的地道,不知道能不能抵达明天。

我回到床上时,已经天微亮。

窗外的光没有裂缝,但我知道——我正在试图打开一种可能性:不是回到“真正的我”,而是去创造一个愿意回应的自己。

我闭上眼时,不知道醒来的是不是那个能看到字的我。

第二天醒来,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镜子,是咖啡杯。

准确地说,是被摆在了——左手边。

我盯着它,头皮轻微发麻。没有一滴多余的咖啡溢出,杯子上还有些水汽,刚冲好不久的样子。我的手几乎是被它吸过去的,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从掌心传来。

我猛地起身,冲向洗手间。镜子上的字已经被抹掉,表面干净如初。但我能看到一点残留的痕迹——笔迹经过水擦后留下的、微微反光的痕。

那一刻,我确认了:

我和我之间,可以传话。

只是方式极其有限,且必须在“可见、可被动执行”的边缘。文字、位置、潜意识动作。它们像是存在于不同版本之间的裂缝里,只有某种偶发的机会能被挤进现实。

我开始写备忘录,严格记录每个早晨的“版本细节”。

时间:06:40

裂缝:右侧

牙刷:蓝色(昨天是白色)

衣柜左门轻微卡顿

音乐:无(昨天起床音乐为《Autumn Leaves》)

咖啡杯位置:左

镜子:字迹被清除,光痕可辨

我盯着这些记录,有种奇怪的悸动。

不再是混乱、恐惧或怀疑,而是一种冷静而坚决的兴奋感——我真的可以做点什么了。哪怕只是一点点干预。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尝试更多变化。

我在鞋底塞了一张纸条,在冰箱里藏起半块柠檬,在手机的快捷留言里写下:“别和她去图书馆。”

我不知道这个“她”是谁。只是某天夜里梦到一个场景:我和一位女孩并肩坐在图书馆最靠西窗的那一排,她低声说:“你今天看起来不像你。”

我试图避免成为那个“不像我”的我。

可第五天清晨醒来,我依旧坐在图书馆西窗边。那女孩果然出现了,穿着一件藏蓝色卫衣,兜帽半垂,眼神干净。她说的第一句话几乎一模一样:

“你今天看起来……不像你。”

我有片刻眩晕,甚至想立刻起身逃开。

但我没动。她看着我,微微偏头,笑了笑说:

“你还记得我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对她没有一丝印象,但她眼里的神情,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那种好奇,而是一种说不出口的确定。

她伸出手,声音很轻:“我是Lydia。”

我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Lydia。

那个出现在我手机相册里的女孩,那个上传我演讲视频的人,那个从未出现在我“记忆”中,却总在其他“我”的生活里出现的名字。

她在这个版本里,认识我。

而我,在她的版本里,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这扇窗边。

?

她的手停留在我面前几秒,掌心略微温热。我迟疑地握住,掌心一触即离,却换来她轻微一笑。

“你真的……不记得我?”

我摇头,表情僵硬。

“是我们……在哪个课堂上见过?还是——”

“不是课堂。”她语气平缓,“去年秋天,你讲过一场非正式沙龙,那天你穿着一件藏灰毛衣,袖子太长了,讲到‘观察者偏见’的时候你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我瞪大了眼睛。茶杯事件,我记得。但那天我没见过她。我记得那场沙龙只有五六个人,绝无她的身影。

“你当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她继续,“你说,如果人能在多个版本中感知自己,那自由就不仅是选择,而是‘穿梭’。”

我脑中轰地一声。

那句,是我写在私人备忘录里的,从未在公开场合讲过。

她低头笑了一下,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疲惫:“我以为那是我记错了。直到今天早上,我打开手机,看到你昨天给我发了一个问题:‘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我?’”

“我?”我几乎是反射性地问。

她把手机翻过来给我看,消息上确实有我的名字,时间戳是昨晚十点。文字就这么简单——但我不记得自己发过。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胃部轻微翻腾。

也许是现实终于比梦更像梦。

她仿佛看出了我的混乱,没再追问,只是自顾自打开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那是她自己的记录本,满满的手写日期和注释。

我瞥到某一页写着:“版本3:我们擦肩而过,他叫我Lina。”

“你在做实验?”我低声问。

“更像是对抗。”她说,“我也有过你这样的感觉,从某天醒来开始,一切都……轻微错了位。但只有你,是唯一不断出现在不同‘我’记忆中的人。”

“你什么意思?”

她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我换了很多次住址、专业、甚至身份证明。有一阵子我以为是我出了问题。后来才发现,那些跳跃不是我控制的。而你,不管版本怎么变,都会在某个地方留下痕迹。”

我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把笔记本合上:“你是我唯一的锚点。可我在你那里,只是偶尔的‘随机变量’。”

我第一次明白,“被记得”这件事,在某些漂移不定的存在里,是怎样一种深刻的幸运。

我们聊到很晚。

Lydia讲了她从去年秋天以来的“偏移笔记”,记录着她的经历如何在每次“醒来”之后发生小幅错位。她称之为“潜意识折回”——那些不会在意识层面造成冲击的微改动,例如植物位置、书页折痕、公交线路数字换位。她说,那些细节本不该重要,但正是它们构成了“稳定自我”的边框。

“你说你尝试过干预自己?”她问我。

我点头。

她笑了一下:“试过画图案吗?”

我愣了一下:“图案?”

“比文字更原始,更容易跨版本穿透。”她拿出一张纸,在角落迅速画了一个倒三角和一条对角线,简单得像是无意义的涂鸦,“这种东西,几乎在每个版本里都会被‘我’识别为重要。”

我心跳漏了一拍。几天前,我在鞋垫里那张纸条的背面,恰好画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

我当时以为是我无意识的随手乱画。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我声音有点哑。

她摇头:“不知道。但可能这就是我们——叠加态意识者之间的‘语言’。不是约定好的,而是自然生成的共振标记。”

共振。

这个词像被轻轻点燃,在我脑中炸开了一点微光。

她看着我,眼神清澈:“也许我们不是被动地经历这些,而是某种……接收器。”

“接收什么?”

她耸肩:“还不知道。但如果存在一个更大的意识层,那我们就是共鸣出来的波。”

回去那晚,我照着她的方法试图画下更多图案。倒三角、平行线、螺旋状折回。

我还留了一张纸条在枕头下,上面写着:“如果你能看懂这些,请在洗手池左侧放一枚硬币。”

结果第二天,我醒来时,镜子一尘不染,硬币没有出现。床头却多了一个奇怪的耳塞。

我从未买过它。可它的外壳上,也刻着那个倒三角的图案。

我拿起它时,手微微发抖,像是终于听见了遥远处另一个自己的回音。

那天夜里,我第一次写下这个词:

共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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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清和雅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