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火坐在后座,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眸子半阖着。
肖任在副驾驶,有些出神。
“你在怕。”江渔火的声音轻悠悠,坐姿优雅,“怕死吗?”
肖任沉默了一瞬,他觉得,他似乎被身后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女人看透了。他当然怕死,每个人都怕死。
作为零一局的人,每日与各种灵异打交道,与死神可谓是深交了。
死时能留下尸骨就算幸运了。
“你没有父母、兄妹、男女朋友,换言之,你的死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悲痛。反而你也许会成为烈士,赢得圈内人的尊重,你应该高兴。”江渔火语气温柔,还带着些甜甜的笑意。
是淬了剧毒的甜。
肖任心中无名之火莫名而起,冷冷道:“我不能为自己的死感到悲伤?不是每个人都有英雄主义要成为烈士的……你难道希望?你难道不怕死?”
江渔火睁开眼,一双美目含笑,透过后视镜顶着肖任。
有人渴望活着,有的东西渴望解脱。
……雨下得愈发大了,雨声毫无节奏感地砸在玻璃上,雨刮器“吱吱”作响,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砸得毫无美感可言,砸在人心底激不起一片涟漪。
路况崎岖不平,扭得像是条长蛇。
盘山公路中段,前方道路已经塌方,司机不得不停下车。
江渔火已经联系了091,应该马上会过来接应。
两人下了车。
肖任顿时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扭头一看,却见江渔火没有半分失态或狼狈,分外悠哉地打着一把伞。
肖任:……
江渔火注意到肖任哀怨的目光,仰起脸,几乎可以说是有些腼腆地冲肖任笑笑。
没多久,泥泞的山间小路上跑来一个人,穿着橘色的荧光服,每一步,都踩起一大片泥水,像开了一朵朵肮脏的花。
“是上面请来的专家吗!我是091号救援队员!”听声音,居然是个年轻的女子。
待091跑近,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分外粗糙地甩了甩手,嗓门不小:“走吧!那二十一人已经失踪超过八小时了!”
没有再多寒暄客套,两人跟上了风风火火的091。
山路泥泞不好走,尤其091为了速度,选了一条分外荒僻的小路。
肖任一脚深一脚浅,狼狈得不行。
倒是江渔火,不仅一步也没落下,姿态还显得分外从容不迫。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棺材所在的地方。
那边已经拉起警戒线,线内的棺材旁,围了一圈考古系的老教授,几名救援队员在旁边沉默地站着。
“专家来了!”091的声音洪亮。
老教授们的目光带着审视与怀疑——毕竟他们认为,每一根白色的胡子才是实力的象征。
面前的两人,一个是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另一个还是丫头。
肖任注意到这样的目光,尤其不爽,连句招呼也没打,径直走向棺材。
大雨滂沱,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缚邪锁,民国时期左右所铸,上面的黑狗血厚成这样,至少做过五场法事。”肖任也不管旁人听不听得懂,自顾自说着,“棺材也是顶级的阴沉木,雷劈不坏,火烤不焦,镇压的邪祟道行不浅……棺材上是……人血。”
他顿了顿,一般来说,棺材上应该不会有血才对,更别说血还渗进棺材里边了。
他又低头去看地上的脚印,但实在太过于杂乱,肖任看不出什么来。
“一共二十二双,”气氛安静下去前,江渔火缓缓开口,面带微笑,“除去一双有古怪的,另十四名年轻女性,六名成年男性,以及一个小孩。”
关于失踪者的性别年龄并没有公开,江渔火又是如何得知?难不成真是看脚印看出来的?
当然,人类这种生物,只要有事情是自己没能做到,别人,尤其是自己看不起的别人所做到了,那一定会滋生恶意。
“丫头,没有人会嘲笑你的无知,除非你表现出来。”一位看着就很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严肃道,“不要信口开河,不懂乱讲。”
江渔火偏了偏头,眉梢高高挑起。
“信息与失踪者的资料完全对得上!她没有乱讲!”091的声音更加洪亮,像是个大嘴巴子。
江渔火掩唇轻笑一声:“术业有专攻嘛。”这似乎真是一个谦虚腼腆的小女生会说的话,但经过江渔火的嘴,却莫名带上了讥讽意味。
“那你说的那个多出来的脚印呢?!”有人大声问道。
江渔火伸出瘦长的手指,点点一双脚印,说:“鞋底的花纹不是现代的样式,更像早几十年,民国前后,那种道士会穿的,自己纳的鞋底。”
众人沉默不知是惊讶还是怀疑。
反正江渔火并不在意,她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伞,水珠立即顺着伞骨转成一片水帘,江渔火的身影模糊其后。
待众人大概消化信息后,江渔火淡笑着说:“抓紧,走吧。”她抬脚向警戒线深处走去。
肖任匆匆跟上。
“辛苦你们了!”091在他们身后大声说,“平安回来!”
江渔火未做任何表示,倒是肖任转头挥了挥手,灿烂一笑:“当然!”
江渔火笑着睨了他一眼——她看得出,091是误会了他们的工作性质,以为他们与她一样,也是“守护、拯救”之类的。
事实上,并不完全是。
又走了一段,渐渐听不清身后人群的喧闹,肖任那点儿嘚瑟的热血这才冷却下来,对江渔火的态度好了不少,虚心道:“邪祟应该来自民国,我们该怎么行动?”
江渔火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不疾不徐道:“下面的墓,不是寻常墓,更类似于是镇压邪祟的祭坛。怎么样?肖土夫子,这样的墓,你能下吗?”
肖任也笑,颇有几分傻气:“最多十分钟。”
他从黑色背包中拿出洛阳铲,将铲头组装好,先是下铲定位,随后便麻溜儿地挖起盗洞。
零一局的人多多少少都身怀绝技。
比如肖任,祖父那一辈是土夫子,直白点儿讲就是盗墓贼,不过到他父辈已经金盆洗手。
肖任大学专业学的是考古,盗墓的本领全是听他祖父吹牛时学的。
他“盗”的第一个墓,是他父母的。
他父母死了,警察说是死于车祸意外,肖任不信。
父母葬在老家,老家的习俗是土葬。
肖任趁着月黑风高,扛着爷爷的铲子,挖开了父母的墓。
大冬天,他们不过死了几日。
肖任推开棺材时,却差点儿吐出来——所有的皮肉都已经从骨架上脱落,化为烂肉泥、血水,堆积在棺材里。
突然,大半夜,有人叫了肖任一声。
“你想知道你父母之死的真相吗?”
“加入零一局,我告诉你。”
肖任的父母死于厉鬼之手。
“好了!”肖任抹了抹满手的泥,扬起个灿烂的笑,看向江渔火:“可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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