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端起酒杯缓缓起身,但沈笛却自顾自地拿起后,一股脑灌进嘴里。
随后拿起围巾和外套,一脸抱歉地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你们尽兴就好。”
裴钰放下酒杯,立刻追了出去,连外套都没拿。
周礼也没有追出去,示意大家宽心,不用担心他们。
一离开饭店,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沈笛不理周围的一切喧嚣,不停地朝学校走去。
裴钰突然从身后出去,抓住了她的胳膊,惯性使她猛地转身。
她的脸带上了红晕,显然是刚才的两杯喝得有些猛了。
“放开我。”
裴钰不听,只是松了松力度。
“对不起……阿笛,我……”
沈笛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我凭什么接受?裴钰,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吗?”
裴钰拼命摇头,眉头一皱,带着点哭腔答道:“我没有……阿笛,对不起,当年,我不是故意的……”
他有自己的苦衷,沈笛不是没有想到,可就是不愿意原谅他,可以说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呵,你有什么错啊?是我当年寄人篱下,却还渴望你能给我什么回应,是我自知除了学习一无是处,却还要奢求得到你的青眼,是我……是我不该觊觎自己的哥哥,原就应该遭到天打雷劈的,你没错,裴钰,我没怪你。”
她语气淡漠,但听着着实带着不少阴阳怪气,可底色却是无尽的委屈。
听得裴钰肝肠寸断。
裴钰眼眶氤氲,但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好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阿笛,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笛停了几秒,而后冷笑着推开他,“我的感情,你暂时还还不起,裴钰,就这样吧。”
沈笛垂下眸,缓缓转过身。
此时此刻,天空配合地降下飘雪,一片一片簌簌地落在枯枝上。
雪花落在了沈笛大衣的肩上,她伸出手去接。
不偏不倚落在她的手心,而后又被掌心的温度给暖化。
此时,万籁俱寂。
裴钰却突然开口打破:“阿笛……当年的雨也像如此这般……”
沈笛的脚步顿住了,思绪瞬间移回多年以前……
沈笛的人生中,雨天占据了大多数,可能是因为她住在沿海城市吧。
她目送母亲被送入精神病院的那天,是自己的八岁生日,依旧是滂沱大雨,雨滴不停地落在头上,却丝毫不在意,不躲也不打伞,就任由它洗涤自己的悲痛。
沈笛的爸爸牺牲了,所有人都说他英勇无私,可只有沈笛知道,他给沈笛和母亲带来的伤痛,是一辈子也挥之不去的,但他是个英雄,沈笛也庆幸他是死在了岗位上,至少能获得被葬入烈士园林的殊荣。
裴叔叔在雨里一把将沈笛抱起的时候,她什么反应也没有,早已麻木,他一手抱着沈笛,一手牵着他只比沈笛大了三个月的哥哥——裴钰。
沈笛就这样跟着他回了家,一住就是十年。
她讨厌裴钰,断断续续地讨厌了很多年。
他也是,沈笛都知道。
“阿钰,以后小笛就是你的妹妹了,你要好好对她。”
沈笛怯生生地躲在叔叔背后,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裴钰,生怕他大哭着说不要自己。
不过,显然是她多虑了,他极为淡定地点了点头。
起初,他对沈笛还是很好的,甚至会在沈笛晚上大哭时,拍拍她的后背,直到三年级的第一次大考降临,一切都变了。
“沈笛,这次你是第一,可千万要继续努力啊。”
没错,沈笛转学到了裴钰的学校,和他成为了同班同学。
那天,他捏着卷子,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班主任夸沈笛。
“谢谢老师,我会的。”
沈笛转身踏出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和裴钰擦肩而过,然后就听见了老师对他说:“裴钰,虽然你一直是班里的第一,但不能骄傲,你看你这次数学退步多大啊,老师知道你语文好,可语文是拉不开太大差距的,还得是要靠数学。”
很不一样,从小到大,都是他语文好,而她数学好,总有人怀疑他们生错了性别,难道不是女生天生就数学不好,男生数学好吗?
每当有人说的时候,裴钰就会站出来说:“我就是数学不好,怎么了,有人规定男生必须数学好吗?”
他反驳的话语中,说的是自己,以至于沈笛一直觉得,他是为了自己,可长大后,沈笛就明白了,他是在变相替她辩解——女生也可以学好数学。
一整天,沈笛都沉浸在同学和老师的夸赞,不免沾沾自喜,丝毫没有发现裴钰桌洞下,捏着卷子早已泛白的指节,和已经通红的脸。
那时,她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晚上放学的时候,沈笛背着书包走在前面,而裴钰则一手提着书包跟在她的后面。
裴钰的家离得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那是个老小区,一路上都有大爷大妈嘘寒问暖。
“阿钰,这次考了第几啊,不用说,肯定是第一吧,我们阿钰最棒了。”
他紧抿着唇,不做出任何回答,但微皱的眉头,早已说明了一切,他快速地大步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他们一路走回家,迎接他们的不是夸赞也不是安慰,而是裴叔叔严厉的教训,不过只是针对裴钰。
“爸爸……对不起。”
刚进门,看见裴叔叔的那一刻,他就道歉,小小的沈笛一脸懵,为什么要道歉?他今天惹事了?沈笛自己怎么不知道。
“裴钰,你过来。”
裴叔叔正坐在沙发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很是严肃,搞得沈笛有点害怕。
裴钰老老实实地走过去,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他淡定吧,他又一直在出汗,说他紧张吧,他又面不改色。
“裴叔叔……”
沈笛轻声叫他,看见她,他立马变了脸色,对沈笛微微一笑。
“我们小笛真棒,一来就考了个第一,真争气,那小笛先回屋吧,叔叔给你买了小蛋糕,就放在你的桌子上,快去吃吧。”
迈步去房间时,沈笛转头,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貌似看见了裴钰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些许羡慕,甚至是……嫉妒?
沈笛乖乖进屋,把门关上,坐到书桌前,打开叉子的包装袋,就准备吃蛋糕,此时沈笛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她怎么也没想到,对面房间会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爸爸!我错了,以后我会努力的!”
哭喊声撕心裂肺,房顶都要震碎,窗外的麻雀一窝蜂地飞走,看来也是被吓到了,她没想到裴叔叔打人比自己妈妈还狠,听着都能感觉到皮开肉绽的疼痛。
“我有没有说过,凡事只有第一是最好的,第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下次再考不了第一,你就在你妈的面前跪上六个小时。”
她能听出来,那是鸡毛掸子抽在身上发出的声音,因为妈妈以前就是这样打她的。
沈笛吓傻了,但依旧想要去救他,她冲出房门,用力拍打他的房门,“叔叔!阿钰哥哥!”
那个时候,沈笛还是这样叫他——阿钰哥哥。
“小笛,你不要管,进屋去!”
被叔叔一吼,她也不敢继续求情,默默退回了房间。
这么说,裴钰好像有足够硬气的,讨厌沈笛的理由。
五分钟后,沈笛清楚地听见了叔叔出门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大门打开,脚步声传来,她知道他是下楼抽烟了。
沈笛拿起蛋糕,蹑手蹑脚地推开裴钰的屋门,刚好撞见他穿衣服。
即便他反应很快,沈笛依旧瞅见了他背上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哥哥……”
“出去。”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刻意压低,沈笛抖了一下,但还是走上前,把蛋糕捧到他面前。
“哥哥,吃点甜的就不疼了,我的蛋糕给你吃。”
她极力地让自己笑得甜一些,想以此来安慰他,却没想到,在他的眼里,自己的举动是炫耀,是打击。
“我不吃!走开!”
他大吼道,一把推开沈笛的手,蛋糕吧唧掉在了地上,他们都愣了一下。
但随后,沈笛立马拿来纸巾擦拭地面,裴钰是最爱干净的了。
裴钰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出房间,来到了客厅的遗像台子边,上面是他的妈妈,在他六岁那年因病去世的。
他妈妈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高考的时候没能上京大,只差了一分。
好像是很遗憾,那个时候沈笛不懂,原来遗憾也是会遗传的。
裴钰就静静地盯着遗照,似乎是想在妈妈这里寻求一丝安慰,哪怕只是一个冰冷的照片,也比刚才的鞭打要温暖的多。
沈笛拿纸巾擦试地面,只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裴叔叔回来了,听见开门声的裴钰,猛地一缩,但叔叔并没有多看他,而是拿着奶茶进屋来找沈笛。
接着,他就看见了沈笛蹲在地上拿纸巾擦地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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