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言在先，齐子归有绝对的自由，所以他没了什么顾虑，也开始和齐炎亲近起来。毕竟是有血缘的羁绊，他对齐炎还是有莫名的牵挂。
知道齐子归将自己常用的丹炉炸了，齐炎送了一口上好的丹炉给他。这丹炉能自动变大变小，十分方便带着上路，齐子归喜爱极了。
鹿晨酸溜溜的调侃，称齐子归真没出息，这么快就被一口丹炉收买。
齐子归没心没肺的回怼：“怎么，你羡慕啊，那你也找个祖父送你一口锅。”
鹿晨沉默，他同齐子归差不多时间上岛，也是不记事的年纪，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是否还有亲人。
齐子归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搂住鹿晨的脖子，他嬉笑道：“小事，我祖父就是你祖父，我让你祖父送你一口锅。”
本以为是玩笑话，第二日这口锅就送到了鹿晨的手上。
鹿晨呆愣的看着这口崭新的锅，齐子归以为他高兴坏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鹿晨师弟，是不是很感动啊。”
鹿晨：“确实很感动，所以在想做什么吃的回报你和祖父。”
齐子归连忙退后两步，摆摆手：“倒也不用感谢我了，锅是祖父送的，你要感谢就感谢他吧。”
说完，他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开玩笑，鹿晨做的菜谁爱吃谁吃，他吃不了一口。
*
在药王谷的日子倒也还算惬意，齐炎算是把这些年攒着的爱一股脑全倒给齐子归。他不善表达，所以都是用物质装填。正好，齐子归也不喜欢太过热情，他喜欢这些物质的东西。
看着齐子归如此开心，沈长宁本想着在药王谷多待些日子，可外面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倒是让他们清闲不了一点。
“于鸳没有起死回生，江尧已经集结军队向东桑开战了。另外，宗门也集结了年轻一辈的力量，以**山为首，对我展开了抓捕计划，不日这群人将会召开誓师大会。这两件事情我都无法置之不理，君止，你说我该先办哪件事呢？”
君止笑笑不语，沉着的饮了口茶水，抬头就对视上沈长宁黑白分明的眼睛，他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摩擦着杯沿，“你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被戳中心思，沈长宁一屁股坐在君止身旁，“**山那群宗门弟子不足为惧，眼下江尧因为梦碎，已经疯了，他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如今他铁了心的要让整个东桑给于鸳陪葬，以北夷目前的兵力，恐怕不出半月就能踏平整个东桑，届时定是血流成河。君止，我并不想让第二个西楚出现。”
君止对上沈长宁的视线，眼中似有万千星辰，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连声音都柔和的不像话，“都依你，你说做什么，那便去做什么。”
他没有说出那句“无论如何现在都有我替你兜底”，因为他知道，沈长宁是个独立自主的女子，她要强，更希望事事都亲自解决。或许跟她常年都是一个人修炼有关，她从不懂得如何去依赖旁人。
像风月谷的江月，落霞宗的千黛紫，她们都有各自一同长大的师兄师姐，所以走到哪都有师兄师姐可以撒娇、依靠。沈长宁不一样，她虽有师兄师姐，但她更喜欢依靠自己，更想成为师兄师姐们的依靠。
君止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沈长宁，他觉得她身上有种人格魅力，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的魔力。
或许这一路走来，君止、黎殊、江月、扶苏、顾生岸，还有几位师兄姐们，都是被这股魔力吸引着，轻易的便喜欢上了这位嘴毒心软又莽撞的小师妹。
沈长宁也不辜负他们的喜欢，她足够义气，即使是对没有什么交情的周洵与。只要知道他是个好人，沈长宁都会去帮他。
她还记得从悬崖上救下周洵与的那一晚，她问他：“世人皆骂你，就连你的亲人也唾弃你。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那时的周洵与只是笑了笑，扭过头看了眼背上睡着的小皇帝，眸色温柔，“或许未来史书上对我的记载不过奸臣二字，但那又如何？匡扶正道总要有取舍，舍我一身清明，换东桑百年昌世。值了。”
周洵与以身入局，就未曾想过自己能全身而退，或许他早就已经做好被万人骂的准备，甚至可以为了东桑去死。
这样的人，沈长宁却不希望他死。
当日沈长宁和君止便骑马赶往千里城，唐风几人则是前往宗门誓师大会的地点。**山等人找不到沈长宁一定会前往桃花坞，唐风他们去便是为了阻止。倒不是害怕他们攻上岛，而是不想扰了师父的清净。到时候师父一生气，万一变卦又将他们关在岛上那可就糟了。
一路上，沈长宁都能看见巡逻的东桑士兵，虽说看着还差点意思，但比从前好了许多。相比这段日子，周洵与没少在军队上操心。
等到了周府时，管家将他们领进门，告诉他们周洵与这几日一直在宫里，大概是在替小皇帝处理朝政。
得知沈长宁来了，晏歌在阿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自从阿江被温良重伤后，修为倒退至归墟境，并且至此无法再提升，周洵与便将他放在了晏歌身边。表面上是嫌弃阿江的实力，但阿江内心明白，是自家大人不想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沈姑娘，你若是想找大人，晏某可以安排你们进宫。”
沈长宁说不用了，“我只是想了解下如今的局势，晏先生在是一样的。”
身为周洵与的谋士，晏歌比任何人都能清楚如今的局势，乃至如今应该如何破局。
几人面对面的坐下，阿江给三人上了一壶茶水，便退出屋子，守在门外。
晏歌双手摸索着桌上的杯子，用手指探了探温度，觉得有些烫了，便没喝。他静静地跪坐在蒲团上，等待着对面的人出声。
“如今的局面，晏先生觉得，东桑有几分胜算。”
“天下人都觉得，如今的局势，东桑的胜算为零。可晏某觉得，东桑会赢。”
沈长宁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子，她问：“先生何以见得？”
“东桑是大国，只是十余年的内战已经消磨了不少民心和军心。百姓不向着皇室，军队没有军心，这场战几乎没有胜算。可若是民心所向、军心已定，那东桑国，不会输。”
江尧已经在东桑造成了大规模的厮杀，早已被东桑百姓恨之入骨，只是百姓之间虽有恨意但无凝聚力。他们聚不起一团火，是因为还没有一个能推动他们点火的理由。晏歌要做的，便是将这个理由送到百姓和军队的手中。
一个懦弱无能，当了十年傀儡的君王，没有什么资格令百姓为他而战。除非，这个皇帝能自己站起来，告诉所有人他是东桑的王，他能带领东桑国继续繁荣昌盛。
“其实有个理由，能使万民一心，拥护君王。”沈长宁不够聪明，但君止能看透，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敬佩，也有一丝惋惜，“你们已经计划好了，用周洵与的命，去换民心对吗？”
若是幼主能手刃百姓口中无恶不作的大奸臣，定能大快人心，使小皇帝被百姓拥护。
沈长宁听闻，一愣，虽然此前周洵与确实有说过这个计划，但这些都因为温良的死暂时搁置，如今却又因为战争重新启动了。
她想起周洵与说过，他想看见小皇帝长大，成为一代明君。他想看见他亲手养大的君王，成为他理想中的那个人。
现在，他怕是要看不到了。
“先生，你不觉得这样对周洵与来说，太过残忍了吗？”
沈长宁看不到晏歌的神情，但她能感受到晏歌的情绪，他似乎也有些不忍，但还是解释道：“这些都是大人自己安排的，晏某要做的，便是替大人做好身后事。”
“即使是先生，也没其他办法破了此局吗？”沈长宁还是想保下周洵与的命。
晏歌却笑了，笑容间却是沧桑，他道：“沈姑娘知道的，这是一个死局，从大人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是死局。”
周洵与本质上是好人不错，可他这些年做的恶事也都是真的。他害了无数忠臣，同样的也有无数无辜百姓死于他手。若周洵与不死，待在君王身边，百姓只会觉得君王永远是周洵与的傀儡。
一个大国的崛起，总要有牺牲的。坏人得死，好人也得死。
沈长宁默了，她有些为周洵与惋惜，但也无能为力。只是经此一事，她大概是认不清好人和坏人了。
宗门之人，自诩正义之士，却没干过几个正义之事。周洵与这样的人，人人骂他大奸臣，又有谁知道他背地里牺牲了什么。他本来，也可以是让人称赞的世家公子，可以有稳定的一生，稳定的娶妻，稳定的生子。
突然，沈长宁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握紧拳头，冷声道：“你让周洵与等着，我现在就去边关宰了江尧！”
君止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了起来。沈长宁憋着一口气冲出了周府，君止就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反正她去哪，他就去哪。
晏歌依旧坐在原地，他又用手指探了探杯中的水，温度已经正合适，只是他已经没有想喝的**。
窗边吹来一股清风，拂动了他遮眼的白绸。只见屋内的男人跪坐在地，那好看的薄唇轻启，喃喃道：“沈姑娘，你是个好人。只是，一切都晚了。”
晏歌想，若是沈长宁能早出现几年，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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