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花园位于主人家楼的后身，距离前面举办晚宴的庭院相隔甚远，此时他们站在这里，只能隐约听见晚宴舞台上有明星表演的歌声。
池亦礼向来不是话多的人，戚柚心里想着事情，也没再去主动说话。一时之间，气氛突然间冷了下来。
四下安静，其他感官就会格外灵敏。
戚柚闻到花园里小玫瑰生长的香气，闻到露水沾落在小草上的清香。
然后——
她不动声色吸了吸鼻子。
闻到了男人白色衬衫上沾着的咖啡香味。
戚柚视线缓缓向下看过去。
只见面料挺括的白色衬衫上赫然印着大片棕褐色的咖啡液体，落在男人的袖口和身前胸口处，此时还有继续往下蔓延滴落的架势，逐渐洇湿到其他干爽处。
因时间间隔的不久，视线落上去时，戚柚仿佛还能从男人的衬衫上感受到咖啡温热的温度。
池亦礼显然也是注意到了。
感受到池亦礼在看她，戚柚抬起头和他对视。
她目光直直地看他，说：“对不起。”
池亦礼扬了扬眉。
说是道歉，但他却没能从面前的这个漂亮女人眼里感受到星点儿歉意，反而却有那么丝——
责怪？
他没说话，只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戚柚。
他看戚柚的同时。
戚柚也一错不错地在看他。
两人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戚柚确实没有很真诚的在道歉。
她怕狗也爱狗，但她厌恶所有遛狗不栓狗绳不给狗戴嘴套的狗主人。
这对怕狗人士来说是极其不友好且没有道德感的一件事情。
所以在镇定下来，知道眼前追赶她的大狗是池亦礼的之后，她对池亦礼的态度开始不友好起来。
夜风微夹着燥热，盛夏的天气，没过一会儿，戚柚掌心开始黏腻起来。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尾逐渐缺了痒的鱼，刚开始仗着得势活蹦乱跳，之后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不知到底是因为生气，还是紧张。亦或是其他原因。
池亦礼率先挪开视线。
他看向趴在不远处的人民币，冲着它招招手，漫不经心唤道：“人民币，过来。”
他垂下身子拍拍人民币狗头，似教训：“见到漂亮姐姐就去搭讪，谁教给你的，嗯？”
说着，似是不解气，池亦礼大掌在它狗头上又轻拍了下，教训：“一点儿都不矜持。”
戚柚：“……”
她第一次见池亦礼用这种语气说话。
嗓音在夜色里更显磁性，因教训刻意压低的话语，竟意外让人觉得亲近。
一人一狗相处的还挺萌。
似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人民币从头到尾都搭拉个脑袋蔫巴巴的。只在池亦礼轻拍他狗头时伸出舌头，晃着尾巴舔了舔他掌心。像是在认错讨好。
等池亦礼说完，它又转过脑袋改为去蹭戚柚裙摆。鼻尖尖在戚柚裙摆上轻轻刮了刮，为自己刚才过于兴奋的行为道歉。
戚柚有些想笑。
脚踝皮肤被人民币蹭得直痒，裙摆也沾上了它的口水，但感受到了人民币的善意，这次她没再害怕。
她微微弯身，想要蹲下来rua一rua人民币雪白的狗头。
只是刚一动，她便被脚踝处传来的刺痛疼得轻轻抽了口气。
没控制住表情，她疼得有些龇牙咧嘴。
不自觉弯身，手想要去触碰脚踝处。
一动，疼痛感更加剧烈。
闭着眼睛五官都皱巴在一起，戚柚没忍住“嘶”了声。
池亦礼余光一直注意她，见她如此，他伸手扶住戚柚，不让她姿势落在半空中尴尬。他看着戚柚，蹙起眉头关心道：“怎么了？”
“估计刚被人民币追赶奔跑时崴了脚。”戚柚皱起得眉头没有松开。
奔跑时太过着急，心思都放在了怎么不被人民币追赶上，怕被咬没注意。这会儿情绪松懈下来，人一动，才感受到疼痛。
估计是跑的时候太过用力，这小花园里到处都是由鹅卵石铺砌的小道，她又穿着高公分的细高跟鞋，真不崴脚才是奇迹。
池亦礼扶着她的姿势很绅士，指腹成圈虚虚握在她的腕骨上，刚好够她站稳不倒。
他眉头原本蹙着，听她这么带有不满的一说完，他情绪慢慢放松下来。
他笑着站直身体，给她赔不是：“是我的错。”
“错哪了？”
“错在没有看管好我的小狗儿。”
戚柚那话没过脑子，纯粹是依着自己的性子脱口而出，也是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没想到池亦礼会好脾气的应下。
算上今天这是她和池亦礼第三次见面，第一次那面太过乌龙荒谬，戚柚脑子里自动将它忽视忘掉。
昨晚那面，两人则完全没什么交流。
除却开始出于礼貌的几句谈话，剩下的时间里，池亦礼基本上和她没有任何交流。也没说过话。
只在注意到戚柚不怎么动面前盘子里的鱼肉时，吩咐服务生过来将它撤掉。
他猜到了戚柚对鱼过敏。
那家火锅店龙利鱼算是一道特色菜，除了他家的特色汤底，那鱼热度最高。
池亦礼应该是喜鱼的。
因为戚柚注意到，整晚上除了那道鱼和青虾他夹了几筷子，其他的菜系即便服务员烫好盛到他面前，他也没怎么动。
但在注意到鱼肉浸过的汤底戚柚都没怎么动时，便抬手吩咐服务员将其撤了下去。
戚柚在心里偷偷给池亦礼下了定论。
是个深沉寡言，但又温柔细心的男人。
戚柚心里天马行空的想着，回过神来时，发现池亦礼已经蹲跪在她的面前。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露着黑色发丝的一个头顶。
月光倾斜着洒在上面。
他撩起她裙摆一角，指腹轻轻按压在她受伤的脚踝骨处，似是在查看她的伤情。
绅士的模样和先前攥住她手腕扶住她时如出一辙。
嗓子紧了紧，戚柚仍不受控制地想要往后退开一步。
被池亦礼发现及时握住。
他皱了皱眉头，轻声斥责：“别动。”
戚柚不敢再动。
她尽量将注意力不放在脚踝的触感上，抬头去看空中的月色。
发现来时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多云转晴，皎皎月色透过云层毫不吝啬的洒下。
她视线转而去看小道两旁的玫瑰。
沾着夜里露水的小玫瑰花瓣在月色下层层舒展而开，夜风一过，吹得它们枝桠摇曳。
美得像油画的夜色，戚柚偏开头，很不应景的打了个喷嚏。
打完一个，又打一个。
打完，她捏着鼻子，余光悄悄去看蹲在面前的池亦礼。
他没注意到她的动静，仍眉头微皱的在查看她的伤势。
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因为衣服被她不小心泼上了咖啡，他衬衫袖口往上卷了两折，露出有力冷白的小臂。卷起的面料上，还能看到她之前留下的棕褐色咖啡液体。
眼神心虚闪了闪，戚柚声音小的似蚊呓。
她别开头，声音很小的叫了声：“池亦礼。”
池亦礼抬起头，看她：“嗯？”
她第一次叫他名字，池亦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得清。
戚柚仍旧别开眼，声音很小的说了句：
“对不起。”
她在为她不小心将咖啡泼到他身上的这件事情真诚道歉。
但她声音实在太小了，小到庭院里舞台上的歌声能轻易将她的声音盖过去。
是两个刚崭露头角的男女歌手。
正在合唱一首《亲密爱人》。
嗓音温柔缱绻，此时正唱到——
亲爱的人，
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许是思绪被舞台上的歌词吸引了过去，也许是戚柚的声音实在太小，池亦礼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侧过耳朵，想要重听一遍：
“你说什么？”
戚柚以为他是故意的。
她觉得他听到了，但为了调侃报复她之前的不真诚，故意这样说。
她没再别开眼，转过来看他，语气有几分恼羞成怒：“干嘛！？”
池亦礼也会错了意。
他以为戚柚刚刚说的话是和这次一样，质问他在干嘛。
然后戚柚看见他缓缓地笑了。
他垂头将她的裙角整理平整，抬起头看她时，仍单膝蹲在地上，一只手腕松松搭在屈起的膝盖骨上。
月色下，他也像是被揉碎的月光。
然后戚柚见他看着她说。
他说：“我在替我的小狗赔罪。”
他说完没再去查看戚柚的伤势，不知是不是错觉，戚柚觉得脚踝处的疼痛减轻了不少。皮肤上，还留有他指腹揉捏时的温度。
他们视线仍对视在一起，戚柚率先挪开眼，想要说点儿来缓解这让她觉得胸闷气短的气氛。
只是没等开口，后面传来了秦尤的声音。
他站在他们不远处，望着他们的方向，语气冰冷严肃地质问：
“你们在干什么？”
修罗场嘿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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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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