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午饭下来,关鸠没再动过桌上尝起来有些奇怪的炖鸡。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竟然隐隐约约有些想吐。
陈之倒是没有她这么奇怪的反应,只是也不太爱动筷子。整个饭桌上,就孔嘉玉和饿死鬼一样,囫囵吞枣吃下小半份。
老人摆出一副和蔼神情,“好孩子,爱吃就多吃点。”
一看壮汉和老人都没意见,关鸠也懒得去阻止。依她的想法,就是字面意义上“撑死胆大的”。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壮汉竟然主动发问:“吃了饭你俩跟着我去老四家看看。”
谁?见壮汉是对着自己在说话,关鸠指指自己,“我吗?”
“嗯。你,还有你。”他又指向陈之。
“我不能去吗?”孔嘉玉不可置信。
陈之白他一眼,当俘虏还当出去真情实感来了,这都要和他比个高下。
壮汉不理孔嘉玉,倒是老头满意点头,说道:“是该留下,是该留下。晚上我再给你做炖野鸡吃。”
连着说了两个“留下”。关鸠怜悯地看了一眼孔嘉玉,这孩子,别吃出什么问题来了。
她刚想提议三人一起去,就见壮汉起身从角落的农具堆里掏出一杆鸟枪来——当她没说过。死在那里不是死,孔嘉玉可能会被炖野鸡给撑死,但是她不想现在就被一枪打死。
真是的,给她干哪里来了,还是国内吗,说好的妖魔鬼怪,怎么一下子进化到非法热武器了。
只得跟着壮汉去这位“老四”家里走一圈了。
一路上没看见小客车来的那批游客,也不知道他们处境如何。倒是零零散散遇见几个看起来像是村民的人。
其中一个带着头巾,全身用白布裹得严严实实,只晾着一双眼睛。连壮汉这个“村长”兼“族长”都停下脚步专门和他打招呼。
“大人。”壮汉颔首示意。
那人不声不响,做了个手势,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称呼,往往能反映许多问题。叫“大人”,意味着这个村子里可能还有相当明显且传统的上下阶层关系。
不知是不是关鸠的幻觉,这个奇怪的“大人”貌似不经意地瞥了她好几眼,而且——她说不上来,只觉得隐隐约约在哪里见过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
尽管他遮得严严实实,但眼睛毕竟是人脸上能够传递最多信息的器官,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更是欲说还休。
愣神好久,一转头撞进陈之担忧的眼神,又是一愣。
像,真像。
不仅是眼型,更是眼神。
那种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找外遇的负心汉的眼神,又多出一种她看不明白的复杂情感。
陈之眨巴着眼睛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回:“没事。”
陈之有些狐疑地打量她一番,嘴里没实话的主可信不得。
其实不只是关鸠觉出几分眼熟,因为她这么一遭,陈之没忍住回头瞧一下刚才那人,不过已经走得很远了,只留下一片白色背影和拐角处的衣角。
那人脊背挺直,走路仪态端庄,不急不躁,看得出心态相当稳健。
陈之总觉得这背影有几分眼熟。
不过大夏天裹得这么严实,再眼熟,也是个眼熟的神经病。
的确是祝老四家死了人。壮汉把他俩用麻绳往门口的铁柱上一栓,就进门和人寒暄去了。
关鸠:……
陈之:……
不是,把他俩和狗栓一起啊?
关鸠这才彻底意识到他们被抓的事实,彻底歇了免费旅游的心思。
“不是。”她实在忍不了了,“能不能有点人权。”她其实随身带着那把银质小刀,并且壮汉只绑了他们的单手,要逃的话很轻松,不过逃到那里又成了新的问题。
陈之叹气,“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干什么,谁不想知道。
从关鸠的视角往里瞅,正好能看见一顶黑色棺材,乍一看,和早上进村时的那顶大同小异。
再一看,哭婆和唢呐班子也是同样的,客人也都是那一批人。
像是同一场葬礼似的。
和他们拴在一起的大白狗似乎也非常不满意和两个陌生人呆在一起,低吼着“汪汪”几声,眼瞧着就要冲上来撕咬。
关鸠一看,这还了得,赶紧拿出小刀把麻绳割断,跑的远远的。
“它为什么只冲着我喊?”陈之平常打理得十分美丽的长卷发此时凌乱不堪,显得他格外狼狈。
还真是。
“我怎么猜得到狗怎么想的。”关鸠摇头。
壮汉寒暄完,就见两人已经挣脱桎梏,不过也没说什么,像是料定他们跑不了似的。他微抬下巴,冲着陈之道:“你,过来。”
见陈之不动,有些不耐烦,给鸟枪上膛,指着他,“过来。”
“怎么。”陈之不情不愿过去。
狗叫得更大声了。
“砰——”
壮汉似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冲着大白狗所在的那一片开了一枪。狗瞬间趴伏在地上,然后尽可能的跑远了。
“狗都识时务。”壮汉冷笑一声,“你今晚去老四家吃顿饭。”
这是拐着弯骂他狗呢。陈之腹诽。但毕竟有枪的是大爷,他只能点点头。
壮汉用枪管顶着陈之,另一手像拎小鸡仔似的抓着关鸠,就把人往祝老四家送。
“至于你这个小丫头。”壮汉沉思片刻,随手唤了人过来,“你去,把人给大人送去。”
又是这个“大人”。
关鸠低头表示顺从,看来刚才路上的眼神官司到底没能瞒过他。
被点到的中年人犹豫片刻,说:“族长,这不妥吧。这样今年的——”被壮汉瞪了一眼,他顿时熄声。不过到底不服气,又接上:“人数不就不够了吗?”
壮汉摆摆手,“没事,上次不还剩了几个人,补上就是。”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巫小姐那边怎么办?”
“不急。”壮汉沉思片刻,“先把人给大人送去,要是大人说不要,再送去给巫小姐也不迟。实在不行,这次里面不还有个小丫头,送去给巫小姐赎罪吧。”
中年人点头。
“老四,这次可是你家死了人,不把人看好了,我不介意和你算算我侄子的账。”壮汉意有所指。
看来这个中年人就是壮汉口里的“祝老四”了。
这一番对话的信息量其实很大。巫小姐——普天之下,姓巫的可不多,姓巫又和姓祝的搅在一起的,更是不多。关鸠忍不住开始想起孔嘉玉,据说他母家就姓巫,还是和南城祝姓齐肩的那个“巫”。
但这两个姓氏虽然不常见,但也不能说是全然没有。就像这个祝家村的祝,和南城祝家的祝不也是同一个“祝”吗?
趁着祝老四进屋重新找麻绳,壮汉又去检查棺材的时机,关鸠凑到陈之面前,把小刀递给他,嘱咐道:“晚饭少吃点。”
“知道了,晚饭七分饱嘛。”陈之应道。
关鸠给他一拳,“一个两个的,吃死你们得了。”
“唉。”陈之扒拉她,“别气了。我说真的,我们真的没被骗嘛?”
“啊?”
“那个祝满。”陈之咬牙切齿,“我看她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他愤愤盯关鸠一眼,“主公,色令智昏啊!”
“你是嫉妒人家长得好看吧。”关鸠白他一眼。
“放……你瞎说!”陈之恼羞成怒。
关鸠给他顺毛,“总之,万事小心。”至于她信不信祝满的话——她有些迷茫,对啊,她为什么非得听祝满的话呢?
陈之低头,“你也是。”
等祝老四终于翻出麻绳来,两人连道别的最后程序都做完了,正无所事事地看天望地。怪不得壮汉不信任这个“祝老四”,做事确实不怎么靠谱。
关鸠跟着祝老四往深山走,似乎是真怕她跑了,他也随身带着一杆鸟枪。这村子里热武器还挺多。
本来祝家村的位置就偏僻,这一走,又往山里走了不少。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关鸠已经气喘吁吁。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凌晨起床爬山看日出来着,日出看不了,但无论如何,爬山是爬了的。
“你,进去。”祝老四似乎有些害怕面前这座小木屋。
“你不去?不怕我跑了?”关鸠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手上拿着枪呢,不知道在怕什么。又想起大约是有些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附魔的武器确实会比单纯的热武器杀伤力强很多。
“进去。”说着,他用枪往前顶了顶。
“好。”关鸠上去叩门。
迟迟没人应答。
“没人。”这可不能怪她。
祝老四念叨一声“奇怪”,收了枪,上前亲自敲门。没人。
祝老四挠挠脑袋,干脆大声喊道:“大人!您在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从缝隙里能看到一张白得过分的脸。
关鸠盯着那张脸愣住。不是,这张脸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一双桃花眼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或许不是在看她,更像是透过她的脸看着另一个人似的。
那是陈之的脸。
要更瘦些,脸色惨白,额头中间多了一道堪称妖冶的红痕。
“进来吧。”那人说。说着,房门大开,率先往里走。
关鸠这才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似乎是腿部受伤,刚才包裹得严实,看不太出来,现在到了室内才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
尽管如此,整个人还是好看的。可能是因为那张和陈之过于相似的脸,甚至还有些亲切。
“啪嗒——”
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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