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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岫原来以为这里是一家店,但左右看看,又觉得这里不像开店的架势,这么大的地方,没了员工,只剩下她们两个。
为了避免两人独处后的古怪安静气氛,也避免一直盯着人家看,她就顾左右而言他。
“这里是什么店?开在这里,有客人来吗?没什么人的样子。”
她那时不知道“安静”对于一些人而言也是愿意花钱买的品质。
也有些店,是不需要对外开放给人看的,“人流”对于他们而言反而是影响档次的存在。
当然,在后来很多年后,就算是世界顶级奢侈品牌,也得下场追逐利益。
现在,泾渭分明。
谢须弥没有对这个幼稚的问题产生多大的反应,鄙夷,教诲,都没有。
她穿着从出门到这就没变过的长裤跟黑色毛衣,连首饰点缀也未有分毫,只有手腕上的腕表偶尔从袖子偷跑出一点点。
依旧翻着手里的杂志,都没看周望岫,只说:“那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好强,怕穿得不好看,边上人还多,所以让他们把其他客人推到别的日子。”
这人冷淡,但很少对别人评价审判,对这家店也是,哪怕她天然站在甲方的优势立场上。
但周望岫还是下意识想到了那天被直接辞退的女佣。
揪紧书包。
“那你不怕我话多吗?”
这里就她们两个人了,她也还没选衣服吧。
谢须弥:“不会,我懒得换,留下你也不是为了让你评价我。”
“也没打算评价你。”
周望岫再次为这人离奇古怪的言语与性情所怔神,不理解,迷茫,但很快回神,“那你难道是想让我......”
谢须弥:“后门可以出去,我让人送你走。”
“只要你不想留。”
突如其来的欢喜让周望岫几乎耐不住,拔腿就往边上小门那边走,但走了两步,步伐停顿了。
“我妈妈,今天确实去了你们家吗?”
谢须弥已经放下了杂志,缄默些许,道:“是,这次去了。”
上次是谎言。
这次是真的。
谢先生这人也不太正常,时真时假,用心毒辣,这一茬肯定是有些用意在的,就是不知道针对大的,还是小的。
作为他的女儿,她很确定。
周望岫不走了,再次抓紧了书包带子,一身跟这里格格不入的蓝白校服都跟着她静顿在那。
“所以,如果我走了,谢先生是不是就有理由怪我妈妈了?”
谢须弥:“我不确定。”
她其实想说:你们应该早知道要应付这样的难题,毕竟既有所得必有所付出。
但她没说,是因为确定这俩母女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所以处处都在妥协,至少当女儿的很聪明。
话题难堪,现实更难堪。
“那我,还是换一件过去吧.....反正也不吃亏,我看衣服都挺好看的。”
周望岫露出乖乖的笑容,但没直接走回来,因为还迟疑问了一句,“我这样,可以吗?你同意吗?”
谢须弥惊讶,把杂志放在桌子上,“你不需要我的同意。”
“我没有掣肘你的资格。”
为了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妥协就够了。
她大概不太喜欢这个女孩向太多人妥协。
连笑都是虚的。
周望岫觉得这人更冷淡了,也不敢打扰,就乖乖走回来,环顾周遭,把她的书包放在了地上最不起眼的边边角。
谢须弥冷眼瞧着,但没说什么。
然后她的小客人开始挑衣服,挑着挑着,速度倒是很快。
谢须弥忍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
“这件不行。”
周望岫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回转要避开。
原本谢须弥只是从身后握住挂衣架一端,因为这人反应巨大,不得不退一步,另一只手往上扣住这家品牌工作室特地挑选出来供她们挑选的大衣架之一,它在摇晃。
“对不起。”
“没什么。”
谢须弥稳住后,瞥过手背上摩挲过的小马尾,痒痒的。
收手,指着周望岫手里跟抱着的衣服裤子。
“上下喜欢哪个,选一个,再换别的搭配,两个一起,不行。”
周望岫:“我还没换....就不行吗?”
其实她不确定喜欢不喜欢,就是随手拿,就想着赶紧换好离开。
就是好奇会有多难看,让这位明显很挑剔又冷淡的谢大小姐都无法容忍。
谢须弥觑着这人的小脸蛋,几乎能立即看出后者乖顺之下的不安分,淡淡道:“单独也许都好看,但合起来就是不行。”
“哦,倒是跟人一样,人生也这样。”周望岫想到了杜璃璃每日叨叨的那些言情故事,有些老气横秋道。
“......不是数学题,不用举一反三。”
“.....”
周望岫也不犟,思索了下,把衣服跟裤子都挂了上去,在谢须弥瞥她的时候,讪讪选了另一件上衣。
这个才是喜欢的。
保守,但端庄舒适。
她也没有选那些漂亮裙子的意思。
有点回避。
谢须弥没说什么,走开,慢吞吞两三步后,从中挑出了裤子。
换了后,果然大不一样。
倒不是说她从小没穿过好看衣服,而是从那件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状态了。
打扮,成了会惹麻烦的忌讳。
周望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有点走神,但也从镜子里看到了后门的谢须弥目光,很快就掩饰了刚刚的情绪,对着镜子摆好笑脸,转身道谢,夸谢须弥的眼光好。
一口一个谢小姐。
既不想年轻小女孩的口吻,也不符合身份。
她们说白了都还只是高中生。
但谢须弥始终没有纠正这人的意思,也随她怎么称呼,目光从镜子里收回,“这条裙子,试下。”
周望岫这才留意到这人不知何时挑好了一条裙子。
一条,特别好看的裙子。
是她以前跟爸爸妈妈出去旅游或者逛街路过那些华丽门店见过一眼,都会多看第二眼但永远不会走进去所求的那种裙子。
奥,原来她还是那个小女孩。
也可以是。
但,好像依旧不能索求。
谢须弥不等她发问或者装出什么姿态回应就先开口,“带回家,好歹是耽误你学习时间的回报。”
“他理当为此买单。”
其实,哪里是什么高中生,她哪里像一个高三学生?
老成冷淡,心思深。
而年少一些的那个高一生,其实也并不单纯。
在沉默后,她露出苦笑,“如果我说,我不太想从谢小姐你的父亲那索取其他账单项目上的钱财,不管是以任何名义,你会觉得我不识好歹吗?”
喊谢姐姐会好点。
但她们都知道“姐姐”这个字眼容易触发社会关系上的隐患。
她怎么敢。
“不会,我知道你不会要。”
“?”
“所以各退一步,我买单。”
谢须弥把裙子塞到她怀里,“去换。”
周望岫有点懵,走进换衣间后才清醒一些,然后更迷茫了:这叫什么各退一步啊?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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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须弥站在窗下看着远处景色,也能瞧见在外面院子里等候着的秘书等人。
秘书正在跟谁手机对话。
谢须弥眼神冷漠,嘴角下压,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在想些什么,直到....那秘书反身瞧见谢须弥,身体僵住,微躬首尴尬一下,默默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好在,谢须弥很快转身回去。
换衣间的门被敲响。
里面的周望岫如蒙大赦,“我,我头发卡链子上了....”
“能帮忙吗?”
谢须弥刚刚算了时间,察觉到人好一会没出来,猜到了,问了现在能不能进去,得到肯定后,里面的人把门拉开。
里面可不似一般时装店的换衣间逼仄,很宽敞,还有座椅,上面搭着换下的衣服,周望岫也确实焦躁于马尾下面被链子卷进去。
不至于拉不到,她手没那么短。
谢须弥走到她身后,抬手处理头发跟链子。
镜子在跟前,周望岫夹在这人跟镜子之间,她能通过镜子看到自己一脸燥红。
“我不是够不到,是头发太乱了,可能夹到了....麻烦你了。”
“头发多,挺好。”
“....”
周望岫一时无言,但再看镜子,能瞧见后者因为高了自己一些,垂着眼处理链子时,高挺鼻梁跟优越眉眼都在似神明垂怜。
明明没什么人情味,但耐心认真。
她心脏咯噔了一会,很久没说话,直到....谢须弥忽然抬头。
啪嗒微微声。
链子自由了,左手指腹撩开受困的发丝,不经意间摩挲过少女漂亮脆弱的雪白背脊,脊骨曲线似被凉水激过一样有了绷紧的起伏,腰肢挺力,人也往前躲了些。
谢须弥目光瞧见了,抬眼。
对上了镜子里的人。
一时静寂。
两边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周望岫忽然说:“你其实是不希望跟我再接触的吧,不想再看见我。”
“.....”谢须弥没否认。
周望岫:“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谢先生一次次拿我当棋子,估计不是为了辖制我妈妈,毕竟光是钱财这件事上,就足够让我们母女为此割让尊严,毫无反抗之力。”
谢须弥:“所以?”
周望岫:“可能在他眼里,我们也不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除非,是为了另一个人。”
“他是要用我来刺激你吗?”
“你们父女,关系不好?或者就是他要用我来提醒你,让你屈服于他的一些安排。”
“用我这样一个半吊子的拖油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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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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